第 522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5
第 522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5
…
秋天的夜风夹杂着湿气,在衣袂间擦过。
水江遥遥与墨蓝的天际相接,华灯澄碧,画舫的影子在水面摇摇晃晃,蜻蜓款款点水,留下圈圈涟漪。
男人披着厚实的黑金披风,浓黑蓬松的长发散下,捏着酒杯凭栏远眺。
在他身后,又一名利落打扮的男子板正地坐着,与这灯火笙箫的画舫格格不入。
他拿着酒杯却不喝,反手将那一两千斤的琼浆玉液缓慢倒进江水中。角落琴女拨弦,清幽流转,与酒水倒出的哗哗声相映成趣。
脚步声几许,酒杯被搁在桌上。
他一撩披风,撑腿坐下,眼神透过如纱如丝的灯光,看着许执不近人情的一张脸。
许执眉毛动了一下,直挺背脊,手指轻扣桌面的佩剑:“这么晚了,侯爷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陆遂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撑着脸颊,眉眼弯弯,在橙红灯影下绚丽夺目。
他拨弄着小巧精致的酒杯,漫不经心:“你不是许执钦吧。”
“侯爷说什么胡话?”
“她都没打算遮掩,你又装什么?还是说,你有理由说服我,世界上果真有起死回生一事么?”
许执神情隐隐冷却,逐渐扣紧了剑的手被陆遂看在眼里。
两人打起来,他是不敌这位大将军的。
他却没露出一点惧怕。
“你知道吗?她真的活过来了。”
陆遂又往杯中倒了酒,仰头饮尽,面上迅速爬上薄红,他按着额头默了一会儿,嗓音低沉:“你们都将我当傻子看。”
“陆遂该死,陆遂该下地狱,陆遂毁了我的一辈子……你们都这样说,我从不反驳。”
听到白涟漓真的活过来,许执提了很长时间的心落回肚子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生硬道:“你喝多了。”
他可没说过这种话。
陆遂就是叫他来看他发酒疯的?
陆遂眼神变得模糊,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她可以轻而易举放弃我,就像当初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你与她那样亲密,好像比我重要。”
“你不会是许执钦,她不会在乎许执钦。”
“你喝多了,我不比你重要。”许执说:“还有,别做多余的事。”
这句话,他对许多人说过,执行员、被攻略者……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全部自食恶果。
想着陆遂这个痴癫的性子,他甚至不想多劝,一眼能望到结局。
陆遂常年纵酒笙歌,并不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此时,却像是酩酊大醉,扶着额头,不曾抬眼。
沉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说她不会死,于是她真的没有。”他自说自话:“她来到我身边总带着目的,之前是陆德忠,现在可能是你吧……总归不是我。”
许执沉默片刻,心头浮上一层复杂情绪:“你说什么?”
陆遂只哑声笑道:“看吧,你们都将我当傻子看。”
“我只是不懂,只是想不通,或许她是天上的仙子?来来去去,从不留恋人间。”
他小时候看过很多故事书,幻想冬夜的雪妖精和夏日的太阳女神,幻想小猫长出翅膀,幻想蝴蝶变成人。
幻想母亲死而复生,回头拥抱了他。
二八年华,他终于不再幻想。
直到后来,曾逆流而上拥抱他的人,真的死而复生。
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我不愿深究,不奢求什么,在她被你掩藏的一段时间,我曾在佛前祈祷了很久,总算明白她不会为我而停留。”“我目光短浅,却也知痛,我不想蛮来生作地无期限纠缠下去。”
“所以,就这一世,让给我吧。”
“我只贪这一辈子。”
“反正,你们有那么多时间。”
许执深深看了陆遂一眼,站起身,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说什么胡话,谁不是只有一辈子的活头,什么让不让的……她既然嫁到将军府,自然生是许家人,死是许家鬼。”
陆遂随着他起身而仰起头,眼中空茫茫一片漆黑:“再狡辩,就没意思了。”
伴着微凉的话音,许执身体一晃,在笑吟吟的眼神中,软倒下去。
…
从江无错那里,白涟漓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盘腿坐在一边椅子上的陆遂从频繁插嘴,到后面变得缄默,低头拨弄袖口。
她猜到他在心虚什么,对于刻意针对许执让她脱离冰窖这件事,只想说干得好。
但显然,陆遂的心思不是很好探究,在她安抚后,他还是目光躲闪着。
于是白涟漓看向江无错,江无错只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咳嗽一声,低头理了两下刀穗。
申时两刻。
门被无声拉开。
江无错坐在床板上擦他的长刀,解开的深蓝色刀穗被丢在桌面,见人进来,只道:“来了?”
“你不就是这意思吗?”
“有这意思。”
“你比我想象的聪慧些。”江无错缓缓将刀放在刀穗旁,抬起头,表情疏冷地紧接着道:“所以,就是用这样的聪慧,欺骗了殿下吗?”
白涟漓站定,反问:“欺骗?”
他说:“殿下经历过一些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但显然,他是个傻瓜,真的很容易相信谁,是吧?起死回生,我不会相信的,替身假死,倒是还能说说。”
“他为你跪在乌从南的面前。”
“你该知道乌从南和他现在的差距,殿下冒死争取了这个机会,而你,冒充别人的你,怎么做到坦然接受?”
“到底是什么让你看到了殿下呢?他只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对你能有什么价值?”
白涟漓并不因他的话而动摇,也不畏惧他严厉的逼视。
“冒充?我冒充了谁?”
她随手拖了个凳子坐下:“首先,你很没有礼貌。”“陆遂想做什么,产生什么后果,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你大可以去质问他,管束他,唯独不应该来责怪我。”
“其次,至于你说的利用,或者价值……”她弯了弯眼睛,脸颊映出浅浅的笑窝。
她表现得这样柔软平静,像一团将将成熟的棉花,在枝头蓬松着,摇曳着,内里却又像包裹了锐利的尖刺,没接近的可能。
“实际上,如果你能把陆遂带走,并且永远消失在我眼前,我会感谢你的。”
江无错忍不住冷冷一笑:“你看出我没法做到这种事。”
白涟漓回以冷笑:“所以,那是你的问题,你没能力把缠着我的家伙带走,于是来指责我图谋不轨?”
从一开始认识江无错,她就看出来这人对陆遂那难以理解的高度忠诚。这种人做朋友时很好,但若是对立面,会与陆遂一样,自成一套思想。
简单来讲,就是听不懂人话。
江无错坐在床边,左手按在刀上,食指轻轻点着,如一座冷白石像,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后,他忧心忡忡地认输:“我大概知道殿下的理由了……如果你能以假乱真……”
“抱歉。”
白涟漓再次打断他格外主观的话:“别误会了,你的人你自己去操心,我不想做替代品,也没什么救赎别人的闲心,你只需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不觉得这个女人会这样油盐不进,江无错心中漫上一层莫名的火热怒意,发而不得,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冷声道:“许执钦被打断一条腿,陛下盛怒。”
白涟漓惊奇:“陆遂打的?”这表情怪得很,幸灾乐祸极了。
江无错迟疑地打量着她奇怪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思,点了点头:“但怪的是,许执钦说是自己起夜摔断的……”
他当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许执钦的脑子打坏了。
听到白涟漓夸赞陆遂武功长进时,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回事……”
白涟漓挑眉一笑,一拎裙摆站起来,收拾收拾赶往将军府。
一路上,知道真相的几十名玄铁卫全部难以置信地悄悄跟在她身后,再三确认,老夫人真的活了。
白涟漓对他们视若无睹,只冲着立在门前的一木笑了一下。
进屋后,看到躺在床上吊着左腿的许执时,她努力没笑出声,板着脸走过去,挤出一汪眼泪,拉住许执的手腕:“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女人的第一眼,折磨了许执很长时间的思绪一拥而上。
他嚼着糖块,垂眼看着自己床铺内侧吊着的左腿,不知道用什么眼神看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副本中,她谴责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既答应了要护着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实事?
啪啪两声——
白涟漓伸出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回神了,回神了。”
“……”
“你,堂堂部长,怎么被打断腿了?还撒谎说日夜摔断的。”
她闭口不提之前的事。许执抿了抿唇,英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病弱:“他下药了。”
“我该受着。”
“蠢。”
白涟漓看着面前这张脸,下撇嘴角。
同一张脸就算了,还同样的固执。
“先不说别的,就算你没能及时救下谁,你觉得断腿除了让你痛苦外,还能有什么作用?是能让我活过来,是能让你的目的实现,还是能把那教团连根拔除?”
她说着。
“什么都没搞清楚,先自断一臂,你的脑子被落在外面了?你是小孩子吗?我真的很怀疑你们这群组织干部的水分。”
噼里啪啦一通教训,许执无言以对,重重光怪陆离的过往浮现心头。白涟漓语气一转,软下来:“不要自责——你还记得那幅壁画吗?”
许执心不在焉地点头。
“你或许看不出来,那幅画,正是你要找的那个。”
病态连绵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他震惊地瞪了眼。
她马不停蹄回到将军府,就是因为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诞生这样一个教团,当时,那个信徒说他听见了神的声音,所以才疯了似的献祭了我。”
“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这件事,我想他可能真的听到了某些声音。”
“我,是必死的。”
“无论你什么时候找到我,见到的都会是我的尸体,但我又一定会活过来,这是既定的命运。”“可是为什么?”
“不重要。”
她从怀中抽出一封信,这是从陆遂书房顺来的,递给许执:“又抓住很多信奉邪神的百姓,他们来自各个地区,疯疯癫癫,说什么心脏,什么神主降临。”
“古怪的信仰不知从何而起,像疫病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国家,连几个押送罪民的意志不坚定的衙役都疯癫了,毫无疑问,它真的会传染。”
许执看着信的内容,不发一言。
在平常百姓不了解的地方,邪神信仰在狂乱膨胀,侵染思想。
白涟漓想要讨论的并非解决此事,她坦然自若,提醒道:“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以为的并非你以为的,如果和你做交易的是个邪恶的东西,如果你推翻的才是真正的神。”
“到时候,你,怎么办?”
许执没回答,问:“你呢?”
她笑着:“我?”
“如果一直和你相处是个邪神,你怎么办?”
她继续笑着:“你都说了,我们一直相处。”
“你与我,不可同日而语。”
他问她对善恶的态度,她却只是很自信地说出一句,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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