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6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19
第 506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19
…
屏风上的点翠鸟口衔红梅,振翅欲飞,影影绰绰的烛光下,白涟漓垂首低眉,右手捏着银针,上下翻飞。
她记得自己走时,把钱都还给了陆遂。
哪里就穷到一件衣服缝缝补补了?
难不成才五年,就挥霍完了?
针尖细密而不显,破损的红衣逐渐恢复原样。
末端还用不显眼的红线简单绣上一朵五瓣花,补上被勾出的洞。陆遂垂着眼睫,隐于黑暗处,看着这一幕,更往夜色深处退了退。
白涟漓却道:“好了,要检查一下吗?”
扭头看到淹没在暗处的陆遂,默了默。
伸出手,让陆遂自己过来拿。
她撑着头侧眸看来,表情平静又柔和,明亮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形,背着光,肩颈轮廓模糊又清晰。
锁骨上一颗红痣,好像被点燃。
陆遂攥了攥手指,骨节脆响。
步入光亮,拿过衣服,又埋入黑暗。
他直直地站在门口,穿好绯红的衣裳后,忽然鞠了一躬:“谢老夫人恩……”
烛火轻颤,歪折了几分。
白涟漓脸上的浅淡阴影随烛火动了动。
她微笑着开口:“不至于说这些,毕竟是谨之弄坏了你的衣服。”
如平缓溪流陡然落下悬瀑,话音急转。
“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陆遂退出去,关上房门,飞身上了屋檐。
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走到了谁家屋顶上,就那样躺了下去。
枕着胳膊仰望星空。
被缝补的绵密针脚与手臂相触,干燥冷硬,微微剌着皮肤。
将军府正门那处,灯光明丽如昼,丹楹刻桷,遒枝劲干,景致建筑与狭小幽静的侧门全然不同。
侍卫们正来来往往从马车中搬运东西,丫鬟们拎着灯笼在路旁照明,在云闫的指挥下井井有序。
喧哗起灭,渐渐宁静。随着夜深,天地间的灯光一盏盏消湮。
不掺杂人烟味的纯正夜色逐渐弥漫,笼罩下来。
银河流淌,弯月如钩。
扑棱棱——
月下,海东青展翅翱翔而过,鸦黑长翎在月光下,根根闪烁锐利寒光。
海东青锁定目标,盘旋降落,落到屋顶上,用脑袋拱了拱那绯衣男子的面颊。
陆遂看着他圆润清亮的鹰眼,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从海东青爪子上抽出书信。
信展开。
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字,大得触目惊心。
「给我滚回来!!!」
看着看着,陆遂笑出声。
江无错是气极了,才会用这么难听的字眼。都当父亲了,还这么不稳重。
站在一旁的海东青摇头晃脑,耐不住性子似的,扑棱着翅膀跳来跳去。
像只鸡一样在瓦片缝隙啄来啄去。
陆遂看到了:“……”
早就说过了,别把它养在鸡圈里。
把信纸撕吧撕吧扔在空中,陆遂重新枕住胳膊,打了个哈欠。
笃笃。
海东青用喙在陆遂耳边的瓦片上敲了两下,从右腿上的竹筒里叼出了小一些的纸。
没想到还有第二张。
陆遂挑眉,接过来,展开。
整整一张字,都是江无错劝他回去的话,又是针砭时弊,又告诉他被那群人发现他还活着的后果。久违的倨傲与不屑在眼中凝露成型。
无外乎一个死,而已。
「……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去蒸(涂抹)燕京找你,哪有下鼠(涂抹)属把主孑丢下的道理?甲孑军的兄弟们隐牲理名了五年,也该活动活动肋骨了。」
陆遂的视线在这段潦草字迹的位置停留了很久。
心情一言难尽。
消化了很久才看懂这段话的意思。
纨绔如他,也写不出这么惊人的旷世奇作。
陆遂叹了口气,起身,摸进了许执的书房,随便研了点墨水,提笔在信的背面写了几个字,将携了回信的海东青放飞。
…
一大早,白涟漓来蹭大将军的饭,远远看到许执被陆遂堵在房门口。
陆遂不知道从哪里薅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单膝跪地,向许执献花。
声音铿锵有力:“将军,上午好!”
许执:“……”他不相信。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过了两秒,被拉开。
一片玫瑰花瓣被门风吹落,悄然落地。
真实到可怕的美丽。
许执的心也随之落地,啪嚓一声破碎。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从玫瑰花后露出。
花后面的人,和花一样火红。
清亮的声音第二次发出,比第一次更铿锵有力:“将军,上午好!”许执眉头突突直跳。
手又在蠢蠢欲动。
有种摸向腰间长剑的欲望。
白涟漓:“……”陆遂就算了,许执你的人设也不要了吗!
简直物是人非,惨不忍睹。
第一次见许执时留存的高冷禁欲的滤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她眼神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味太明显,引得两个男人都看过来。
陆遂趁机把玫瑰塞进许执怀里,蝴蝶一样飘上墙头,红着脸夸赞道:“真可爱。”
许执被他这三个字狠狠地刺激了,再也受不了。
拔剑把怀里的玫瑰大卸八块。
似乎不解恨,又丢在地上踩了两脚。陆遂立刻捂住心口,眼角一垂,可怜巴巴地谴责:“将军怎么这样对我?”
许执拿剑的手一颤,扶住门口的桂花树,干呕一声。
白涟漓揣着袖子,老神在在地望天看云,眯着眼睛等开饭,听到许执被恶心的声音,表情才微微一变。
立刻想起来,地牢中那次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陆遂贫瘠的大脑里,干呕意味着……
陆遂声音和她的想法同时响起。
陆遂声音中满是看穿阴谋的骄傲:“又逗我!你是男人,别用这个法子暗示我了吧?”
白涟漓:……
许执:?
没听懂,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听懂的好。叼着小鱼干的黑猫蹲在角落,闻言,好似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扭,用屁股对着几人。
白涟漓默默离两个人远了点。
连小猫咪都在嫌弃你们。
说话间,饭菜被端进堂屋,宛如一道和平的号角打响。
明里暗里,嘴里心里,用各种方式相互攻击的三人立即偃旗息鼓,前前后后跟着饭菜的香味走进去。
许执是大主子,许执的饭也是最丰盛的。
白涟漓一天三顿都被弄玉询问吃什么,嫌麻烦,便一直来许执这边蹭饭,顺便还能传个阖家欢乐的好名声。
系统走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没留下只言片语——除了那饕餮一般的食量。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许执看着白涟漓面前一大海碗的粥,捏着勺子的手再一次抖了抖。
许执默默递过去一个馒头,把自己面前的一盘菜也推了过去:“慢慢吃,别噎着……”
陆遂不知何日起,变成了饭桌上的一员。
他在吃饭期间并不作弄许执,不说话,吃东西也没有声音,像个隐形人一样。
正因此,许执才允许他坐在这里。
多一碗饭或少一碗饭,没什么区别。
吃过饭后,陆遂难得没有缠着许执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执还对白涟漓吐槽了一句:“那小子竟然安静下来了。”
吐槽……许执竟然也会吐槽。
白涟漓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桂花树下绣手帕,闻言抬眼看他那张和系统一模一样的脸,看好戏道:“你不会真弯了吧?”
“……”弯了……
白涟漓震惊许执的人设稀碎,许执同样震惊她的人设崩塌。
许执嘴角一颤:“你有点不太礼貌。”
白涟漓捏着绣花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尊重祝福。”
风吹过,头顶满树米白色桂花沙沙作响,如落雪般,洒下蜜般甜香。
她脸上被太阳晒得粉红,含笑的眉眼灼丽,肩上发上沾染花香与颗颗桂花,膝盖上绣了一半的图案也点缀了几枚花。
许执站在她身旁,正低眉郁闷地看她,头顶也堆了几点桂花,配着玄金缠丝的腰带束在精瘦腰间,腿长身长。
云闫站在院门口,看着树下相配的两人笑开了花。
弄玉则觉得自家鲜花被猪拱了,生气地狠狠踩了云闫一脚,想到自己近段时间被云闫抢了小姐的宠爱,又连着加了几脚,解气后才扭身走了。
云闫面目狰狞地抱着脚,压低声音骂道:“疯女人!”
那边两人的氛围却不像云闫幻想的那样。
白涟漓撇了撇唇,大发慈悲道:“我可是很少嗑cp的,乖戾纨绔小世子vs耿直纯情大将军,不要太配了。”
许执白了她一眼:“那真是谢谢你看好我俩。”
白涟漓用手在胸口比了个大大的心,存心气人:“不客气哦。”
许执也恶心她,抱臂靠在椅子上:“你可别忘了咱俩还不清不楚呢。”“……”白涟漓笑容一僵,胸口比的心碎成两半。
果然,还是该搬出去养老。
这么一说,陆遂知道将军府那些事后,不会宰了自己吧?
看来昨晚给他缝衣服还救了自己一命。
积德行善,必有回报,佛祖诚不欺我。
怪不得老夫人这种身份的人都信佛呢,她是不是也信一信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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