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3 章 史莱姆的以恶制恶之路21
第 373 章 史莱姆的以恶制恶之路21
星礼站在那处犹豫了很久，也没说出口。反而让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有些不安。
没有曾经的那层关系在，在这个比以往更加淡漠孤僻的少年面前，说错一句话都可能直接丧命。
除了自己在乎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更无法让他上心。涟漓选择将史莱姆的生命结晶挂在胸前，就是多一分筹码。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更多的是落在那项链上。心里反复思索着一件事。
虽然这一世出了无数变故，但所有人的命运都往原本的那个方向延伸着，包括万原叶一。天道、星礼、还有那不知名的明暗三方势力的阻挠并未让万原叶一放弃他的梦，他在绝地逢生，眼中的光从来没有熄灭过，强大的灵体一个接一个的选择成为他的伙伴……
曾经那个看到妖灵就躲在别人身后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强大。
星礼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拥有极其美好的人格。他从来不以恶的角度揣测人心，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哪怕被单独拍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他都不放弃。
坚强、勇敢、努力、善良、温柔……
如今，万原叶一的名字已经撒遍半个大陆，他还有最后几站，便到了星礼命定的死期。
星礼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笑，在对面诧异而无措的目光里，平定了笑容，他只是垂了垂眼，涟漓便感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挤进了脑子里。那是一段话:
祈愿节那天，四方恶灵暴动，神用大部分的力量护住了他散布在各地的信徒，也因此受了重创，更有一只深海恶灵撕下了神的一片心脏，在海边处处作乱。
星礼要前往海边，他说她也是神选中的人，必须要跟去。
一条黑线出现在她白净的手臂皮肤上，整个胳膊都感受到一阵刺骨冰冷。
用力搓了搓，皮肤通红，黑线却纹丝不动，像纹身一样，深入皮肤下。
那是一段话，更像一段诅咒。
“这是神的制约，是它的一只眼睛。”星礼解释道，“这一刻，我们与它共生死。”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带了几分温柔，但那温柔不是对她的。是在看和她相似的一个人。
星礼行动力很快。当天下午便带她到了他口中的那片区域。
这里，天是血红色的，大海像是无尽的血水在翻涌，沙滩上树木枯竭，沙砾卷着干枯的草团滚动而过，高高的断崖像是一只被砍断的手腕，伸向天空残破的日轮。
他们两个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坑里。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次惨绝人寰的大火，脚下遍地灰烬，被砸烂的建筑物已经不成形状，唯有一个焦黑色的栅栏门完好无损，在空旷凄惨的坑中像个异端。
大丛的茂盛狂野的百合草，肆意在门旁生长着，包裹住了那一人高的栅栏门，呼啸海风中狂舞的黑色影子在血红天色下愈发恐怖。
“这里……”
涟漓看着那不远处的断崖，认出了这个地方，有些难以置信，曾经和平安宁的渔村竟然变成这副模样。生气勃勃的村庄，像是被可怕的东西直接夷为平地，什么都不剩。
抬头看向星礼的脸，他竟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好像是不在乎，又或者是麻木。
在听到她犹豫的半句话时，星礼看过去，眼里空无一物，平静如潭:“怎么了？”
“你来过？”
“我……梦到过。”
瞬间，视线又落到了她脖颈的项链上，里面闪过的过多的情绪让涟漓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不像是人们印象中的暗祭司该有的眼神。
梦到过？星礼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那丛疯狂的百合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曾让除灵师来过这里，十个顶级除灵师，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地爬了回去。”
“所以你就亲自出面了吗？”她开着玩笑调侃。很少有人敢和他这样子说话。许多人都把他当作神使，疏远畏惧，小心翼翼；没有人把他真正的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好像他是一个可怕的魔鬼一样。
可事实上，星礼从未暴虐地统治人间。
星礼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的话：“这里曾经很危险，步步都是恶意凝聚的怪物。现在那个恶灵很显然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或许能成功夺回神的心脏。”
涟漓敏锐地注意到他用的是“夺”这个字。
“神的心脏，有最圣洁强大的力量，可以除去一切痛苦灾厄，甚至，复活死人。”星礼的一字一句仿佛重重印刻在心上。
“复活死人。”涟漓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不知想了些什么。
诡变的渔村，丛生的百合草，幸存的栅栏门，神的心脏……这一切从各种方面来说似乎都无法联系在一起。
天空中诡谲的血红色肆意扭曲着，红云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像一张张恐怖的脸。大海翻涌着血红的浪花，无数的鱼儿搁浅，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翻起了白色肚皮。
明明是噩梦里才有的场景，却走进了现实。
日轮逐渐下落，百合草狂乱的黑影越拉越长，黢黑的颜色像是隐藏着厉鬼，狰狞着朝外来人嘶吼。
被尖锐的光芒闪了下眼睛，涟漓捂了捂眼，忽然收到了系统的任务。
【任务12-2:找到星礼记忆深处的痛苦。】
记忆深处？她该怎么知道星礼的记忆深处有什么？或者说，自己该怎么进入星礼记忆的深处？
涟漓暂时收起心里的茫然，朝着那从百合草根部发出刺眼光芒的位置走去，扒开繁茂拥挤的草丛，她看到了一枚锈迹斑斑的戒指，上面那颗不大的白色宝石仍然绚丽。
紧接着，她又发现叶子上面一道道交织错杂的曲线，像是被害虫亲吻后受伤的瘢痕，组成了一幅幅人形的简笔画。
又不像是画，而是一个个挣扎着被吸入其中的活人，他们好像在冲着涟漓哀求哭喊。
心中徒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危机感。
警惕地站起来离开百合草。就在这时，那些修长柔韧的叶子有了生命一般，直奔着涟漓缠绕过来，立刻紧紧勒住了她的脚腕。
这不是她的身体，她没有立刻感到痛觉，也就导致没有及时做出相应的反击，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星礼救命！”
在听到惊呼的那一刻，本来望着大海沉思的星礼迅速转身，只看到她被卷入草中试图伸出来抓住栅栏门的那只手。
没有多想什么，潜意识驱动下，星礼冲上去想拉住她，在只触碰到女人指尖后失败，空空地扑了上去，扶住栅栏门稳住身体。
他大口喘气，听着自己无法稳定的心跳声，一时间无法思考。
明明拥有强大的神力，却在看到她陷入危险的那一刻，选择用肉体来拉住她。
好像是本能一样。
第一道出现的想法，就是她用某种自己都不知道方法影响了自己: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就像他并不了解史莱姆到底是从哪来的、具体是什么生物。
吞食了圣女后，百合草好像变得更强大了。从根部发散出来的叶子数也数不清，一层一层地裹住了这个气息紊乱的少年，也将他拖了下去。涟漓不会让自己处于死局之中，系统也不会。这是从漫长岁月中沉淀出来的、她对系统没有理由的信任。
既然系统没有出声，那一切都还没有脱离轨道。
……
哗啦啦的海浪声轻快舒缓，翠绿色的小鸟在枝头鸣叫，螃蟹横着爬过，在细碎的白色沙滩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白色海浪冲刷着脚底，痒痒得格外舒服。
那蔚蓝的海水也汲取着阳光的温暖，努力把光亮带给海底的每一条小生命。
一条鱼尾人身的小人鱼在珊瑚丛里睁开眼睛，面颊被大量粉红色珊瑚映得娇嫩可爱。她睁着朦胧迷惑的眼睛，不熟悉地摆动着碧蓝色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不对。海水从耳后不明显的透明鳃中穿过，沙沙地被缓慢过滤，留下带着生命力的氧气，进去肺中。
不对，她好像……不是很习惯这样子呼吸的。
紧接着又晃了晃柔软灵活的尾巴，让她更加紧皱眉头：不对，这样不舒服……她鱼尾两侧绷紧了肌肉，似乎想要从中间扯开尾巴一样。
可是身体特殊的构造让她直接不协调地窜出去两米远，然后摔倒在一个睡着的乌龟上，下巴磕在坚硬的龟壳边缘。
乌龟惊醒，机灵地伸出四肢和头部，快速游走。
捂着下巴在地上坐了好久，小人鱼缓缓站起来，看着颜色越来越深的远处，心中有股探索危险的勇气，又有一股想一直躲在珊瑚中的执念。
生死不知的危险面前，小人鱼本能地选择安于现状。
可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身体直接不再受控制，鱼尾用力一摆，搅动着冰冷的海水，斜着往上游去。
深蓝的海水就像厚厚的纱，光都很难透进来。随着她的游动，水纱逐渐透明，天空逐渐清晰，远远地便看到被惊动的鱼群四散而逃。
抬头望去，有一片长长的阴影打在水面，不受控制的身体再次摆动鱼尾，向上游去，小人鱼心中的慌乱和好奇交错在一起。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做好了跃出水面的准备，却在那一刻，海水被锋利的鱼叉划破，上面凝固的血腥气味诠释着它的可怕。
鱼叉擦着鼻尖而过，根本来不及反应，像长了眼睛一样狠狠刺进了她的鱼尾。
“啊！”她忍着痛苦，疯狂扭动着尾巴，血液在海水里溶解扩散，满眼通红，在被鱼叉叉出水面的那一刻，她成功挣扎了下来。
尾巴上三个血淋淋的洞，伴随着的是令人绝望的痛苦和无助。
她看到越来越多的阴影在自己周围的水面上聚集，宝石般晶莹的瞳孔中，无数鱼叉刺破水面朝她而来。
血色不断地在蔓延，小人鱼艰难地在猎捕中逃窜着，随着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游动速度也在慢慢降低，最终，鱼叉穿透了她的尾巴，将脱了力的鱼甩在船板上。
她听到他们在兴奋惊喜的欢呼，看着从未见过的刺眼阳光和大海一样的天空，脸色苍白地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圆形的陶制容器中，水缸不算大，只够让其难受地蜷缩在里面。
她被带回了海岸边的村子里。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群抓她回来的人类，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说要把她献给海神。
鲛人是神的种子，平平人类怎么可能剥夺它们的生命。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杀死她，人性在杀戮中扭曲变质。
鲛人是素食生物，他们却逼着她吃下鱼，那是她的朋友们。泪水中，她日日吞下那些肉，心中都弥漫着散不尽的腐臭味。
他们从中间割开她的尾巴，验证童话里的美好是否真实。
每每深夜，泡在水缸寡淡的死水中，她听着大海里母亲焦虑着急的声音，落下一滴滴泪水。
无数次逃跑，无数次被抓回。
海的女儿正在水缸里发臭。被海啸波及的那天夜晚，一个婴儿在不远处的村子里出生了。
那一天，海水涨潮涨得很诡异。几乎淹没了半个村子。人类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水缸里的人鱼。
雷声中，鲛人的悲鸣遥相呼应。
十几名村民拖着遍体鳞伤的人鱼往山上跑去，深陷恐惧中的村民们，谁都没发现队伍最后一个接一个的人被什么拖入水中。
他们不明白，周围这么多村子，怎么偏偏就淹没了这一片。
好像有恐怖的怪物在追随着他们，每个人心跳都如擂鼓的声音。终于有人发现有人出事时，黢黑的海面突然被破开。
两米长的黑影跃出水面，又跳入水中，溅起的巨大水花拍在脸上，打得很痛。
“那是什么！！”摔跤声、踩踏声、尖叫声滚作一团，横冲直撞地击溃了村长好不容易组织好的队伍，每一个人都想抢先一步活下去，结果谁也逃不到山顶。
他们在泥水里打滚，爬起来又被自己的慌乱绊倒。无端的争吵爆发，死亡已经让他们心里崩溃，黑暗更加深了愤怒，一人两人扭打在一起。
虚弱的人鱼已经离开水太久了，她被扔在地上，耳后的鳃也痛苦地翕动着，涌上来的海水拍打身旁的泥土，泥水溅在她苍白凄惨的脸上，竟带来几分舒缓。
忽而，一只手臂从海水里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拖进了水中。
“呜——”
哪怕进了水，小人鱼眼中也是无尽的绝望和畏惧，她已经失去所有安全感。
一只成年人鱼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怀抱温暖柔软，长而浓密的黑发散在周身，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凯若，妈妈来了。”
“对不起，凯若。”
她们的眸子长得一样，晶莹剔透得像两颗无价宝石。只是一双盛满了恐惧，一双盛满了哀伤。
在汪洋中，两条鱼儿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世界那么大，她们却不知何去何从。
抱着女儿，看向那个婴儿出生的方向，鲛人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生而柔和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许久后面色一顿，露出虔诚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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