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3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6
第 523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6
门外突然嘈杂。
有人轻车熟路来报,宣平侯又闹了进来。
许执从沉思中醒过,揉着眉心叹了口气:“请侯爷进来。”
没多会儿,一团耀眼的颜色闯进屋子,让人眼前一亮。
陆遂无视了床上吊着腿的许执,作为罪魁祸首还气势汹汹,扬声不满道:“你干嘛招呼不打就走啊,就这么想他?”
实际上,他很害怕会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越害怕,气势越大。陆遂扬着下巴看她,张了张唇,有些犹豫又有些暴躁地问询:“难道你不打算回去了么?”
她点头,一垂眼,错过对面隐隐恳切的目光:“当然,那样不像话。”
“只是这样吗?”
这样的答案,还算好办。
陆遂不急反笑,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张墨迹片片的白纸,一点点展开,上前两步,拿到两人面前,确保他们都能看清。
许执艰难地撑起上身,伸手要抢,被躲开。
白涟漓出乎意料地扫了许执一眼,看向得意洋洋的陆遂。
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脸被气红一片,许执大动作做不得,气急败坏怒斥着:“你这小人,这怎么算数?!”
上面明晃晃替父和离的字迹一笔一划都规整无比,血色指印落在落款上,人与人的羁绊这样容易地被轻飘飘斩断。
“眼睁睁让一个花季女子枯死在后院,究竟谁是小人?”
陆遂不屑地抿了抿唇角,一松手,和离信飘飘荡荡,如蝴蝶般落在许执的肚子上。
“走吧,白小姐。”
看向白涟漓时,他又变了表情,温润如水地勾唇浅笑,侧身让出门口照进光亮的一条路。
门外,收拾妥帖的弄玉在默默擦泪,一木眼神落在地面,不知想着什么。
白涟漓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迈出一步:“就算如此,我也该回我的家。”
陆遂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自己呼之即来的侍女,面上很快漫上一层愠怒,再三思索后,语出惊人。
“那把我的家变成你的家,就可以了吗?”许执:“?”
他是腿断了,不是死了,强迫他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就算了,又当着他面挖墙脚?
白涟漓忍不住歪了歪头,头顶着问号。
许执面无表情,以和离书为被,转头面向床的内侧,不想说话了。
……
那句话,对许执的身份来说,格外冒犯,对别人却不是。
回到白家后,宣平侯将来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府中每个角落,可没等来好消息,却等来了坏事。
普济寺沙弥纵火火烧香台砸毁佛像如风过境,一夜之间传遍燕京。
虽说是那小沙弥得了失心疯,可事关重大,真正的真相不胫而走。骤不及防的邪门歪道被暴露在大众视野内,牵连洛安失踪案与宣平侯府百余具尸体被抬出二事,以安阳侯、西宁卫为首,陆遂再次被群起而攻之。
陆遂不仅没有出面解释,还让人打了几个上门责问的百姓,此后闭门不出,每天大门口都被丢满了臭鸡蛋烂菜叶。
白秀河夫妻两人没想到看走了眼,再也没在白涟漓面前提过陆遂的事。
随着时间流逝,事态逐渐发酵。
燕京被邪道蒙了心的百姓开始变多,在街上传教,在墙上写画,更有甚者,当街疯癫喊话。
一句句“陆遂神主”,让那臭名昭著的宣平侯成为人人诛之的对象。
有传言,宣平侯闭门造兵,西宁卫都不敌,连陛下都不敢轻举妄为。
又有传言,百目邪众的销声匿迹,是因为陆遂暗中领导指示了他们。
势力庞大、邪佞恶劣,经久,二次成为陆遂的代名词,且比以往更甚。
至此,侯府门口的臭鸡蛋少了、消失了,没人敢了。
突然,一日,陆遂穿着崭新的绯红官服上朝了,态度之散漫,话语之嚣张,令人人冲冠眦裂。
除了腿刚好的大将军外,臣子们义愤填膺,不明白陛下为何不发一言,不明白洛见山为何按兵不动,其中,以安阳侯为首的一脉,态度格外激烈,在朝堂之上,字字寒厉。
一句“反正只有本侯能制住那群癫民,你大可以杀了本侯试试”,让所有人看着上面沉默寡言的陛下,终于也沉默寡言了起来。
不知传播缘由的邪恶信条,疯狂的个人崇拜,是这样不讲道理得可怕。为什么是陆遂?但凡是其他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人,都能让这场天降之灾顺利解决。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恶人?
他陆遂到底凭什么这么幸运?
沈佩兰想不明白,所有曾被压迫过的人想不明白,感同身受代入苦难的人们也想不明白。
短短一段时间里,白府上下由喜庆到缄默再到惶恐不安,每个人看着他们受苦受难的小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太害怕那得了势的恶人会回头把小姐抢走了。
出得龙潭,又要入虎穴。
可他们担心的没来。
白涟漓坐在梳妆镜前,弄玉轻轻擦拭着她的头发,悄悄看了镜子里的小姐好几眼。
白涟漓摆弄着耳珰:“想说什么?”一听到小姐的声音,弄玉紧绷的情绪就舒缓下来:“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知道外面那些事?”
“自然。”
一木常常来给她送信,虽然白涟漓不出门,却知道外面每一天的动态。
“小姐消息真灵通。”弄玉先提出来,这时候又遮遮掩掩不愿多说。
她忐忑不安地试探:“夫人说想去江南修养一段时间,让小姐陪着,您看,奴婢怎么回话?”
白涟漓拨了拨耳垂上的坠子,点了口脂刷在唇上:“娘的心情重要。”
弄玉如释重负:“好,奴婢待会儿就去回话。”
他们以为远离了此地,就安全了。
弄玉去回话的一段时间里,白涟漓坐在窗前,掐断了伸进来的藤,想了想,写下一封信,丢在窗外草丛中。
白夫人速度快得很,中午就要启程。
白秀河带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儿子,在后门送走了妻女。
刚刚出城,数十名玄铁卫骑着高头大马,扬尘而来,将马车围起。
白夫人攥紧了女儿的手,将毛裘披风盖在女儿身上,瘦削的脸上撑起气势,一掀帘子:“将军这是做什么?”
许执顶着烈烈寒风,回头温和一笑:“本将与白小姐毕竟有段情分在,路途遥遥,本将不放心,特地来护送二位。”
白夫人斟酌了片刻,实在无法否认他的话,放下帘子,冷漠道:“那便多谢将军。”
……
刀剑相撞,战马嘶鸣。丫鬟们的马车已经掀翻在地,里面的人都被迷晕,昏迷不醒。
被母亲捂住耳朵抱在怀里的白涟漓一脸平静,不断被风刮起的车帘缝隙露出外面混乱骇人的场景,鲜血四溅。
在玄铁卫明晃晃的保护下,也有人敢劫车,显然对方有备而来,一时间,双方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他们却忘了,有人轻功极佳。
一支箭从高高的树梢射下来,将不停翻飞的车帘顶在车壁上。
如冬日熊熊燃烧的火,陆遂单手握弓飞身而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现在马车内。
白夫人与他对视着。
一秒,两秒……
被毒药毁了身子的母亲没能爆发出巨大得足以保护女儿的力量,被陆遂轻轻一拽,就倒在一旁。
白涟漓被抓住肩膀,连带着厚重的披风,扯进他还带着冷意的怀中。
白夫人扑上去,一口咬在陆遂胳膊上。
陆遂疼得动作一顿,皱起眉。
白涟漓被压在怀里,下巴埋在柔软的毛领中,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伸出手指摸了摸白夫人满是泪水的脸颊。
“娘,别担心。”
陆遂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眸光微动,转瞬又被漆黑与寒冰覆盖,手腕一扭,把胳膊从白夫人口中抽了出来,带着人踏风而出。
一群黑衣的甲子兵如潮水来,又如潮水去。
许执拎着长枪抬头,那被火焰包裹的雪白,在瞳仁上逐渐变成一点。
他闭了闭眼,凝神吩咐:“护送夫人他们回燕京,其余人,随我追捕!”
……
寒风刺骨,陆遂骑马疾行,将自己的披风也裹在了白涟漓身上,唇失色,握着缰绳的手背被冻得通红,几乎皲裂。
白涟漓哈了口气,白雾随着景色向后散开。
她用手抓起一角披风,握住了陆遂早已失去知觉的手。
直到回暖,陆遂后知后觉,目光从路面回到手上,看到雪白狐裘下鼓鼓囊囊的一团,那是她握住自己后,两个人的四只手。
干烈燥冷的冬风吹干了他本该湿润的眼眶。
陆遂轻轻哼声,冷淡道:“你刚刚就该趁着那个女人咬我的时候逃开。”
白涟漓哈了哈白雾,眯眼再往毛领里缩了缩,驳声:“那你怎么不把母亲甩开呢?”陆遂一夹马肚子,泄愤似地加了速:“我尊老爱幼。”
“哦——好好好。”
陆遂一声冷笑:“随随便便跟别人走,真不怕死。”
她懒洋洋地眯着眼,像只狐狸缩在主人怀里一样。
“你是别人吗?”
随着话语吐出的白雾从耳畔划过,陆遂低头用肩膀蹭了蹭嘴角旁发丝,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好吧。”
路边一排排柳树安静地摆动着枯黄枝条,枝条结霜,开满雪花。
寒风呼啸,马蹄声纷沓。
再无交流。
……古宁镇。
这是曾经处于旬阳最边缘处的乡镇,因为当初燕旬战争结束的迅速,就连这里都没有受到多大冲击。
陆遂将马停在客栈前,点了一桌饭菜。
吃到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给白涟漓后站起身:“你结一下账,我去去就回。”
“诶,你把你的披风披上,外面太冷了。”她扯下身上厚重的黑色披风,扬声道。
陆遂随便摆了摆手,身上一串串坠子铃铃作响:“用不着,我就出去一会儿。”
白涟漓捧着沙包拳头般的大钱袋,被宽大沉重的披风牵制着,还没追上去,就见他拉开客栈门,走入寒风中。
她站在饭桌边,指尖摩挲着钱袋上的绣纹。
半敞的开口处,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色彩。门口的伙计虎视眈眈,怕他们吃霸王餐,两个人一块跑了。
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下,她只能去交钱,被掌柜告知,陆遂在这里定了半个月的单间。
刹那,她明白了什么,冲出客栈。
只看到那抹无比鲜艳的火红翻身上马离去的背影。
他亲手披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风被她抱在怀里。
冷烈的风毫不留情,狐裘毛领上从客栈里带出来的余温被冻结,刮着脸颊。
发髻被吹得散乱。
他头也不回,脱弦的箭一般,眨眼消失在视野之内。
伙计用手挡着风跑出来,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喊道:“小姐,这会儿风太大,千万不要着凉,快进来吧!”白涟漓攥住怀里厚实的黑色披风,抿唇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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