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9 章 关于弟弟的信条人生46
第 429 章 关于弟弟的信条人生46
——阿宣,不要变成怪物,你在黑暗里潜行,但你不是黑暗本身。
白遥宣来到休息区,看着训练场上打枪的秦镜,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脸照,心情很好地自己在那里笑。
秦镜打了一会儿也从休息区侧边楼梯走上来,拧开一瓶水,往嘴里灌着,喝够了以后拧上瓶盖,擦了擦嘴。
“陈新和李笑言被我卖到韶华半生了。”
看到白遥宣又对着镜子照,秦镜表情微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天天镜子不离身。秦镜好几次撞见他抚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叫着姐姐,自言自语。
说真的,有点惊悚,又觉得有些悲哀。
白涟漓在白遥宣身体里幽幽叹了口气,与秦镜有些不谋而合的想法。
那晚被秦镜提醒后,就匿名向局长夫人发了一通讯息,亲自在自己脚下埋下炸弹,准备炸出退路。
至于血这件事,单纯是想物尽其用,与其浪费或者让有心人盗尸研究,还不如全给了白遥宣。
又因为知道他一定会迁怒秦镜,所以才在最后时刻说了句“吃掉我”。
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被吸进反派身体里。
就在前几天,她被迫跟着白遥宣日日夜夜对着镜子发呆。
镜中倒影的眼眸如黑色漩涡般,足以蛊惑一个迷失之人。
家人、朋友、爱人、梦想……人总要有某种信仰支撑自己。
白遥宣执着了多少年的信仰崩塌了。
他没法接受现实,又必须要活下去,最终用"和姐姐融化为一体"这种想法欺骗了自己。
这边秦镜正抖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白遥宣目光从镜面移到秦镜的脸上:“陈新一向运气很好,指不定遇到什么金主能翻身呢。”
秦镜呵呵笑着,拉长了音调:“父债子偿母债子偿,只要我家一天没倒下,他们就别想翻身。”
白遥宣没说话。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去搞搞商业之类的光明正大的东西。
陈新是很有能力的人,人品也不错,监察局残党一定会追随他的,翻身是早晚的事。
白遥宣想到什么,又看向镜子,拇指尖摸索着冰冷镜面。
“算了……一年后,就放陈新和李笑言自生自灭吧。”
秦镜瞪圆了眼,有些滑稽:“什么什么?”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圣母了?
白遥宣后靠,将手臂搭在眼前,遮住眼睛:“我初中和他们关系很好,他们是明事理的,发疯的是陈新父母,不是陈新。”
“但我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如果两个人没什么问题,一年后再放他们自由吧。”
“白遥宣!”
秦镜不理解,声音都尖锐了:“你干嘛要管他们明不明事理啊?姐姐已经死了,他们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啊。”“可是这是不对的,秦镜,我们不是强盗。”
他放下胳膊,站起来看着秦镜。
恰恰因为他们是人,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所以就要学会明辨是非。
“姐姐,在我身体里。”
白遥宣的表情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宽容轻松,乌黑乌黑的眼里团聚酝酿着风暴。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太阳穴:“姐姐的教诲,在我脑子里。”
该说不说,我真的在你身体里。
白涟漓默默无言,对这种新奇的体验快要习惯了。
“她一直希望我能变得幸福,就像平常的小孩一样,平平凡凡的长大,是她树立起了我的三观。但当她知道我不再可能变得平凡后,她没有生气,没有质问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只是说,让我肆意成长。”
“姐姐希望我变好,不是变成大公无私的好人,而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人。”
“我多想亲手将陈新千刀万剐了呀,可是我不能那样做。他没有任何错,却为了疯了的爸妈一次次丢掉尊严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原谅,他已经家破人亡了,够了。”
秦镜皱眉,难以置信地用奇异的眼神上下看他:“你不恨他?”
“恨。”
白遥宣几乎要把镜子捏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沉吟不语几秒后,思索出一句话,语气缓慢沉着:“不要变成怪物,秦镜。我们在黑暗里潜行,但我们不是黑暗本身。”
“……”
秦镜并不知道,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死板地重复姐姐曾经的话语。
对视了很久,秦镜目光都迸出了火花,吐出一口闷气。
脚步挪动,想走,又没走,扭头不看这傻瓜。
“我不接受你的话。”
他不明白,凭什么毁了别人生活的陈新可以幸福美满,就因为那些狗屁的大道理。
他只知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白遥宣没有一分光亮的黑眸一眨不眨,看着秦镜的侧脸,嘴角忽而一挑:“是吗?”
镜子里的少年虚影也露出皮动肉不动的怪异笑容。
“我也没办法接受。”
秦镜微怔。
他们永远欠他的。愚昧无知的村民、见钱眼开的人贩子、养大他的导师、教了他三年知识的班主任、自以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还有自作主张把他扔下的姐姐……无处释放的仇恨和怨怼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嘶吼。
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白遥宣缓缓起身。
陈新,我就给你一条生路,让我看看吧,你的好运什么时候到头。
我要你恨我,努力成长起来,却抓不住所有。
我要你活着,我要你为我忏悔一辈子,我要你爱的人叛离,爱你的人死去。
我要你像我一样,一切皆失,永远都不幸福。
……“我好像,没有家了。”
家?
秦镜喉咙一干,发现这么简单的一个字眼,对这个人来说都是奢侈。
“小事儿!”
秦镜不想让白遥宣难过,努力缓解氛围,像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把人一揽。
白遥宣被他扯得身子一歪。
“你心里纠结这个不早说?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秦镜大大咧咧的声音响亮无比,一把将白遥宣从虚无的混沌里拽到现实。
白遥宣骤然回神,被一头银色晃了眼睛。
……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那一日,秦镜靠着他的肩膀,笑容耀眼灿烂,意气风发地说:“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秦镜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
司空身份被曝,实为早期被废弃的人造人试验品;
人工智能莉亚突破防火墙,成为首个自主生成情感的程序;
组织逐渐被世人所知,为国家奉献生命的刺客代号被刻在纪念碑上,生生扭转了“刺客”一词的历史含义,监察局被戏称“国家花瓶”……
人类世界重构五百年,跌跌撞撞的探索新的秩序,在一次次错误后,并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最终成为过去。
曾经令人闻风丧胆,于黑暗中穿梭的刺客们都获得了二次选择的机会,有的坚守岗位,有的选择退役。
像饺子,他回老家开了饭馆,一个对毒物精通的人,隐姓埋名,颠勺切菜。
而白遥宣还是决定去考大学,毕业后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开始与不甘父母庇佑的秦镜联手创业。
两个小孩磕磕碰碰,几番沉浮,终于有足够的筹码,明目张胆站在了陈新的对立面。
商界复杂,局势诡谲多变,牵连诸多,每个人都带着面具。
镜头里,染着耀眼银发的男人与陈新握了握手,开朗大笑,拍着陈新的肩,声声道着“好兄弟”。
幕布上写着偌大的“科技共创”四个字。
这样一个任谁都讨厌不起来的人,却常常用最下三滥的手法闹得陈新气恼不得。
秦镜没脸没皮,见谁都是笑哈哈的,手里公司做出的游戏很有名,他本人做过的事更有名。
比如,在陈新谈生意的饭局上,买通服务生,在菜里下泻药。
比如,在陈新开会前,用炮仗炸了他们的电箱,还在员工的PPT里插入了自己的帅照。
扎车胎,偷车轱辘都是常事。
惹了这位不择手段的大少爷,连穿鞋都要小心鞋里有没有被放钉子。
不痛不痒的小事,广为流传又偏偏找不到证据,秦家还是个动不得的庞然大物,陈新心烦意乱,又束手无策。
此刻,白遥宣木着脸回头,看向后座四个圆滚滚的大轮胎,忍不住头疼。
秦镜单手转着方向盘,咧嘴笑着:“那狗东西,真以为野鸡翻身了就是凤凰了?跟哥斗,还差点火候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混混出身。”
秦镜嗐了一声:“说这话!你管他什么刀,能砍柴就是把好刀。”一开始,秦镜也想着玩阴谋阳谋的,但他总是玩不过陈新,那家伙运气破天得好,无论何时都能逃过一劫。
于是便转而干这种没道德的阴损事,倒真次次让秦镜得了手。
看来好运不拘小节,秦镜经常这样说。
但一直没闹大,不代表他们真的会放过陈新,把年少时发下的毒誓当成笑言。
想到这点,白遥宣打开车窗,随手想点根烟,又眯着眼睛顿住动作,细细的烟在指尖转了两圈。
漆黑浓郁的眼眸微闪,突觉几年时光,恍然如梦。
他把烟收回去,风吹黑发,凌乱翻飞。
“我姐,走了快八年了吧。”
白遥宣看向内后视镜,与里面的自己对视,独自轻笑:“我还是很好奇,三十岁的姐姐是什么样子,会有可爱的小孩吗?小孩像谁呢?”
秦镜沉默着,心里微沉。
“要不要去看看她?”秦镜说着就要掉头。
白遥宣手臂起起落落,还是点了那根烟,手肘撑在窗口,没有抽:“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秦镜忍不住侧目。
风把烟抽了一半,烟灰宛如碎掉的蝶翼,飘纵消匿。
“人死灯灭,空留躯壳一具,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想我姐啊,看看我就得了。”
白遥宣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镜面,里面的自己也用手指点了点镜面。
“她不一直在这吗?”
秦镜凭空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疯子,转念一想,又觉得白遥宣说的很有道理。
可不是吗,谁还记得她,她就存在在哪里。
“疯子……”白遥宣声音低低的,不停地笑起来,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这才抽了一口烟,坦荡荡往后一靠,“是呗,你要是我,你也得疯。”
烟火如星,点点闪烁,一掐,归于黑暗。
白遥宣掏出手机,明亮的屏幕光投射在车内,照亮了一大片。
秦镜一翻白眼:“你敢把亮度再开高点吗?”
“白虎说……”
他声音卡了一下,秦镜随口附和:“说啥子?”
“我姐不见了。”
秦镜心绪一乱,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旁,伸手抢过手机。
适应了黑暗的瞳孔被突如其来的光照刺得紧紧收缩。
耳鸣阵阵,车内无声。
曾经的他们,目标是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是影子,是不存在于人们视线中的人。
现在,组织已经逐渐转为地上,走进大众视野,几乎相当于第二个监察局。
司空身份暴露,想活,就不能再继续管理组织,于是让资历最上的竹叶青替之。
白虎与秦镜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在被白遥宣一顿胖揍后,直接变成了头号迷弟。
白遥宣本身就爱玩爱闹,不轻易和人起冲突,又有个性格爽朗的秦镜当朋友,自然人缘不错。
又因为身份特殊,在提出将姐姐的尸体放置在组织时,竹叶青欣然同意。其一是因为白涟漓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普通人,难免遭人觊觎,其二是想卖个人情。
饶是如此,在深知尸体特殊的竹叶青的严密保护下…姐姐还是不见了。
白涟漓还在反派的身体里,能真切地与白遥宣感同身受,胸口心脏疯狂在跳动,平静面孔下是滔天的怒气和凛冽寒意。
手上缺失的小指刺痛,一遍遍重复经历被砍下去的时刻。
想撕碎一切,想毁掉一切。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夺走,白遥宣不是什么冷酷的人,很少露出此刻这种沉默可怕的样子。
血液里有东西尖叫,伸出利爪划破管壁,刺入心脏,将那规律跳动的器官刺得千疮百孔。
该去迁怒谁呢?
竹叶青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把错归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想,如果当初没有和姐姐相认就好了。
啪嗒——
打火机被按动,幽蓝色火苗窜出来,在漆黑的眸中跃跃跳动。
最好的开端,难道该是不打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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