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2 章 关于弟弟的信条人生9
第 392 章 关于弟弟的信条人生9
“……姐姐？”
一种莫名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在胸口浮现，似乎是天意，她突然很想大声询问他的名字，便问了。
“你叫什么名字！”
白涟漓往前跑了两步，却在脚尖触及阳光的那一刻，生生顿住，像是被灼烫。
她迫切地看着他莫名幽冷的身影，眸光颤动。
少年左手插着校服口袋，侧头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说：“我不觉得我们熟到了这种地步。”“……”
那一刻，久违的难堪爬上心头，女孩沉默地低下头，干起活来。
中午，涟漓自己坐在餐厅吃着大米饭，有些难以下咽地边吃边发呆。
没一会儿，第二个下课铃声响起，又一波学生涌进餐厅，陈新和李笑言端着餐盘路过涟漓旁边。
“姐你怎么没要菜啊？”
“米饭不要钱。”
“那可以要些素菜呀，很便宜的。”
李笑言狠狠踩了陈新一脚，提醒他说话过过脑子。
涟漓没在意，坦然道：“我生活比较拮据。”
陈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李笑言的瞪视中红着脸看向别处，假装在找座位。李笑言不好意思地为他道歉，还在推诿中把一半的菜分给涟漓。
“那我们先走去学生区啦？”
“去吧，拜拜。”
没一会儿，方子琤也端着饭走过来，在得到同意后坐到了涟漓旁边。
“我们班有个孩子迟到了，我罚他扫一个月的卫生区，哈哈你那块正好是我们班的，也算是给你减轻负担啦。”
涟漓不赞同地说：“你这样会耽误孩子的学习吧？”
“不会的。”方子琤无奈地撇了撇嘴，“要不那小子也不好好学，一下课不是睡觉就是玩，就算脑子好用不努力也早晚会被落下的，我可给他操了不少心。”
“你也是别太倔了，身体实在撑不下去就别干这个了，我朋友那边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些……”
“不用了，谢谢方老师。”白涟漓没有看他，低头夹碎了一粒粒米粒，没胃口的样子。
“不要总是拒绝我，你要为自己考虑，你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允许你干这些工作。”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方子琤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深深叹了口气。
他曾无数次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到她难以忍受地坐在地上，左腿僵直颤抖，脸都疼得苍白不堪，眼里的坚强却一层层把她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这样偏执的自我保护欲，简直和他们班的那个孩子有的一拼……
他们都是同样的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轻易接受任何人的好，当费尽全力推开了他们的心墙，发现里面又是一层厚厚的墙。
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可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经历？
或许是觉得空气太过尴尬，方子琤又另起了话题：“明天学校举办运动会，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来我们班的位置观赛。”
“嗯，好的。”
这天下班后涟漓早早的回了家里，碰上了刚刚醒来洗漱的刘婕，她脖子上贴着绷带。
“你脖子怎么了？”
“你今天回来好早。”
刘婕与她一同开口。
很明显涟漓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刘婕擦干脸上的水珠，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如果我说我不小心摔倒后被台阶边缘割伤了脖子，你信吗？”在白涟漓诡异震惊的目光中，刘婕脸上的尴尬越来越多，最后咳嗽了一声，刚打算说“我自己也不信”后重新编个理由，白涟漓愕然开口：“天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好危险啊！以后走路看着点啊。”
刘婕无言片刻后沉重地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涟漓，说：“我一定会小心的！”
被她的表情奇怪到的涟漓拧了拧眉，迷惑地换了拖鞋，收拾屋子。
“今天没活？”
“有，我回来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走了。”
“哦好，那我先走了。”刘婕涂上口红蹬上高跟鞋，招呼了一声便开门走了。
涟漓没搭理系统，把自己摔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展开了浑身疲乏僵硬的骨头，眯了一会儿被闹钟叫醒，又去上夜班。
运动会上午是开幕式，正式比赛在下午两点开始，学生们玩闹了一上午，午休后雀跃地奔向操场，一个班一个班自发地排好了队伍，落座。
涟漓在方子琤的示意下坐到了第二排最左边。
后排，女生们看着老师和那个清洁工说笑的背影，窃窃私语，白遥宣因为个子太高被安排在后面，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八卦，少见的变得烦躁。
一声声“瘸子”入耳，点燃了他心底的荒草，火苗一股更比一股高。
“安静点！”
白遥宣不说话是不说话，说话时活泼又好玩，在班里人缘不错，从没有这样发过火，这一话直接让这群女生呆住，尴尬又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她们觉得可能是他今天心情不好。
殊不知白遥宣有多讨厌这种拿着别人的缺点说来说去的人。
很小的时候同学们就是这样欺负他的，说他没有爸爸妈妈，说他是垃圾堆里没有人要的小孩。姐姐知道后和那群孩子打了一架，脸上带着伤指着被她打倒在地的小孩们，说：
“阿宣才不是没人要！他是有姐姐的！”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听见一次打你们一次！”
后来，姐姐还因为这件事和老师顶撞了一顿，被罚站一整天，她还给他擦眼泪说：“不要哭，阿宣现在还小，姐姐保护你是应该的。”
“等阿宣长大了，长得比姐姐还要高的时候，就该阿宣保护姐姐了噢。”
他擦掉眼泪说：“阿宣会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的！”
姐姐一直在守护着年幼的阿宣，变成了别人口中大家很厉害的“不良少女”，哪怕成绩很好也经常被老师针对，可姐姐一次都没有哭过，她总是摸着他的头说阿宣要好好长大，一切有姐姐呢。
是啊，一切都有姐姐。
他在那个梦魇般的山村里被无数次殴打时，想的都是：姐姐一定会来救我。
后来姐姐真的来了，打开了那个让他动弹不得的生锈铁笼，挡住了怪物，把他推出了噩梦。
直到真正长大真正懂事后，他才知道姐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需要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一路寻到那个八岁的自己。
姐姐花了五个月找到了自己，而自己花了七年却找不到姐姐……
领导讲话的声音逐渐把思绪拉回来，白遥宣恍惚地看着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和身上的红黑校服，好像被一层雾蒙蒙的东西蒙住，无法在融入这个世界。这一切，本就该是属于姐姐的，是他偷了姐姐的人生。
前面的荧光绿太过刺眼，白遥宣无意识地把目光落在她上面。
如果像小说一样就好了，擦肩而过都有心灵感应的话，就不会错过了。
“在能够遮风挡雨之前，让她先孤独地花开吧。”
白苍的劝说在耳边响起，白遥宣垂头看着自己右手缺失的小手指，漆黑的双眼再次蒙上一层灰色，空洞茫然。
突然，前面一阵喧闹，白遥宣回过神时方老师和清洁工两人都不在了，正要询问旁边的同学是怎么回事时，广播里传来自己的名字。
【下面是三千米长跑……11号初二一班李……16号初二三班白遥宣……】
“啧。”白遥宣磨了磨牙，从班长李笑言手里接过号码布，从同学里挤了出去。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李主任打开一个图片，把手机扔在桌面上。
“你俩自己看吧。”
白涟漓站在原地没动，方子琤走上前看了两眼。
那是他们两个在餐厅吃饭谈笑时被偷拍的。
方子琤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老师和清洁工这样子，不会太过于有失风度了吗？”李主任早就讨厌这个文弱书生气的方子琤了，刻意用着文绉绉的词语冷嘲热讽。
“我并不觉得您和清洁工有什么区别。”
李主任冷哼一声:“行，我不跟你争,\，就算你在我这说得过去，家长那里呢？我们学校接收的可都是高素质学生，他们能不能接受自己孩子的班主任和他们眼里低等的清洁工交往！你就算不为学校考虑，也要为自己考虑。”
方子琤用力的攥了攥手，什么都没说。
现实不是他的理想世界，也不是书本描绘的虚假现实。
李主任的话，他心里明白，也无从反驳。
陷入僵局。
沉默已久的白涟漓开口道:“那我走吧。”
方子琤看着她，张了张嘴:“你……你不用管我的……”
他看到她平静到极点的表情，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心里生疼。
这明明是个最好的时代，为什么还是有人过得这么艰难。
她抿唇笑了笑，习以为常地挂着笑容，转身推开漂亮昂贵的红木门，走了出去。“没事的，我习惯了。”
方子琤追了上去。
走出教学楼，阳光照射在身上时，涟漓深深地吸了一口滚烫的空气，缓缓呼出肺里的冷。
“涟漓……”方子琤站在她身后三米外，不知为何有些不敢靠近。
她就像仙人掌上开出的花，短暂绽放了一刻又枯萎，只剩下那些锋利的刺。
她背着手从台阶轻轻跃到草地里，鞋边沾染上绿色的汁液，小野花仰着头对天空发呆。
“方老师，总归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救了我，或者这些日子的陪伴，好久没人关心过我了。也谢谢你刚刚为我说话，不过其实大可不必的，我不在乎那些话，毕竟那是事实。”
“也谢谢这份工作，让我重回了学校，也算有了几个短暂的朋友，我很开心。”她想起那几个活泼的学生，低头一笑。“好吧，又该换工作了……”
这时，操场上传来清晰的广播声音。
【下面播报三千米长跑项目成绩，第一名16号，初二三班白遥宣……】
方子琤明显看到脸脸上的表情扭曲破碎了。
初二三班白遥宣……
白遥宣？
他不解，也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刚刚，面对主任的沉默而不知如何面对她，强撑着笑走上前:“反正要走，不如看完今天的运动会？就刚刚那个第一名就是我们班的，和你一样姓白……”
说着说着，他发现白涟漓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操场。
“你怎么了？”
她诺诺从唇齿间发出声音：“七年……”整整七年啊。
“什么？”
有人说你肯定不在了，毕竟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大山？
他们让我放弃找你。
可是我不信我不放弃，我们阿宣不是普通的小孩，我就知道你可以活下去的。
我就知道阿宣可以的。
方子琤震惊地看着她通红了的眼睛，又魔怔了一样半哭半笑的嘴角弧度，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
可她不回答他，把方子琤轻轻拂开后冲向操场。
突然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引起左腿刺痛，她摔倒在地。
爬起来又摔，又爬起来，整个人都像受了刺激崩溃的样子吓坏了方子琤。
“你怎么了呀！”
方子琤声音响亮中带着愕然惊吓，，揽住她不让她再加重腿上的伤。
长久的劳累过度和突然激动，带来的是呼吸困难与头晕目眩，涟漓跪在地上扶着方子琤试图缓解自己的头昏脑涨，在心中吐槽和系统这具身体的时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方子琤看着她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眼角滚落的泪珠子，像是清晨带着露珠的青莲，心突然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应激似地快速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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