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开导

啪~啦~

接近正午时分，克恩的队伍在靠近水源的一处树林停了下来，从马背上拿出简易火种和食物，准备休整一下。

在休息的时候，骑士们讨论的话题依然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各自的看法也大同小异：

有机会亿点弄死这些“拟人”的蛮夷。

即便这些骑士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多场的战役，也知道在这个混乱时代谈公平正义……确实不怎么现实。

但毕竟之前在大贵族手下效力，那些人吃相再怎么难看，也不至于连锅端走、临了还得给厨子一脚。

和这群“拟人”的蛮夷一比，红魔骑士们都算是“中立善良”了。

不过，让克恩有些意外的是，居然没有骑士表达对他的不满，偶尔冒出几句疑问，也大多被其他人反驳下来。

在红魔骑士的眼里，这位主君的不作为本就是明智的选择，真要让他们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去血拼，那才是真的骂声一片，在诸多贵族中也属智力“下乘”的。

大伙跟着你是想混口饭吃、顺便过点好日子，而不是真的去“帮助弱小”。

至于圣耀骑士们，对克恩的态度始终是复杂的，但却从没有过背叛的心思。

一方面，类似克恩今天的行为，让不少保留良知的骑士有些失望；另一方面，克恩能在最落魄的时候花大价钱收编他们这些“怪胎”，也确实让他们心怀感激之情。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已经被现实击穿了信念。

当他们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现在的“珀西”，嫉恶如仇、对强权大打出手、对弱者施以怜悯，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但当领地下的民众生活艰难、来自贵族们集体的排斥、被拯救的弱者对他们恶言相向，终于让这些骑士心灰意冷。

他们不再年轻、昔日的利剑开始生锈、心中的信念也随之熄灭，只剩下一副强大的躯体苟延于世……

………

沙~沙~

粗壮树根的绿荫，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坐在树底下，脱下了复合型头盔和面罩，将脖颈的链甲也松了下来，这才让两人松了口气。

“珀西先生，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啊?”

卡卡瓦夏好奇的看向珀西，目光却被突然闪过的松鼠吸引了过去，饶有兴致地将一颗松果扔到了树下。

听了小瓦夏的问题，珀西拿起自己腰间的水壶，对着瓶子喝了一口，笑着回答道：

“我曾经效忠于德古帝国，后来从那里回到家乡，做过很多委托，其中有一项是从德古帝国运送货物到霍克小镇，在这里休息过一晚。”

“这样啊，听起来很有意思……”

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真诚，珀西讲述自己的故事趣闻，卡卡瓦夏则是安静的倾听，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

不过很快，卡卡瓦夏的一个疑问，却是让珀西愣在了原地。

“珀西先生，你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是因为先生今天早上的事吗？”

面对小家伙的询问，珀西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你呢？小瓦夏，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在你的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

可以说给我听吗?”

在珀西的心中，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实在好奇，这位主君寄予厚望的男孩，会给出怎样的答复……

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卡卡瓦夏很快给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那些扎辫子的是恶徒，我很讨厌他们，比任何东西都讨厌。”

“那……克恩先生呢？他没对那些可恶的恶徒进行惩戒，你会不会讨厌他?”

面对珀西提出的尖锐问题，小家伙几乎没怎么思考，使劲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妈妈说过，如果有人给你面包，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如果不给面包，也不能讨厌别人，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我应得的。

先生没有惩罚那些恶徒，我以后一定会给他们教训，但先生对我的好，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为什么会讨厌呢?”

此时的卡卡瓦夏对责任只有笼统概念，但在他非黑即白的小世界里，恶徒犯下的罪孽，难道不应该由恶徒承担吗？为什么要去责怪不相干的先生。

看着小家伙认真的面孔，珀西笑着点点头，对卡卡瓦夏的观点表示了认同：

“确实如此，也只能如此……”

在珀西漫长的骑士生涯中，他经历过很多曲折离奇的事情，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黑暗、荒诞不经、以及悲哀。

不列颠城堡的贵族们用少女鲜血制作的红酒沐浴，但在他们的治理下，却有无数的平民因为吃不起黑面包而倒在家中……

愤怒和误解充斥了这颗纯洁的内心，他参加过“圣战”，跟着无数志同道合的同僚东征，希望能消除世间的一切罪恶、创造传说中由［秩序］筑成的“乌托邦”。

但在这趟旅程中，张口“骑士精神”、闭口“荣誉至上”的骑士朋友，所作所为却和那些贵族别无二致，甚至有之过而不及。

他又转投德古帝国，却发现无论自己讨伐多少“叛徒”，民众的日子也不会变好，甚至下一任领主只会更加过分，直到新的“叛徒”产生，继续周而复始。

比现实更可怕的是人性，比人性更可怕的，却是周而复始的循环……

但无论经历了多少挫折、蒙受了多少苦难，珀西心中的信念始终坚定，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激。

他依然是骑士精神的捍卫者，他不会强迫别人去坚持善良，但当罪恶降临时，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自我踏上这土地，邪恶便不该存在］

珀西不会责怪他敬爱的主君，但只要有机会，那群蛮夷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嘻嘻，那我们说好了，珀西先生不能再生气哦，不然先生也会难过的……”

说着，卡卡瓦夏小心翼翼的拿出剑鞘，向珀西做出了一个碰撞的姿态。

珀西也没让小家伙失望，同样拿出了腰间的剑鞘，认真的和他轻碰了一下。

至此，契约已成，虽然某人现在还只是一名骑士侍从，但并不妨碍躲在暗处的克恩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将年龄降低到十六岁。

乖崽，没白养你，有事是真上啊。

本来还想和珀西推心置腹一下，但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这俩自己就能想通。

等到远处的肉香传来，一大一小的两人才收拾好东西，在克恩的注视下，离开了这片寂静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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