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稚子的梦
下雨了……
闯出茂密的丛林，男孩抬起头，感受着微弱的雨滴拍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身体像是接受了某种洗礼，让人沉浸在其中。
他踏着兽皮和木块做成的鞋子，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处小溪，双手聚成一捧水，小口小口的喝下去。
“卡纳尔，你在这里干什么?拉拿（酋长）和族人们找了你好久，擅自出来是要被惩罚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看上去和卡纳尔差不多的金发男孩，穿着用麻衫和兽皮缝合成的衣物，手里握着长矛，背后还背着一把竹弓，正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挚友。
“别害怕，你就和拉拿说我打猎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卡纳尔笑着说道，拿起地上的长矛，准备和自己道个别，继续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他不喜欢长久呆在一个地方，即便这个地方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他还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从一些衣着古怪的“白人”口中，卡纳尔知道南边有个叫北海的小河，还有个叫维也纳的村子，比这里都要大；在北边也有个村子叫威尔森，据说是那群白色皮肤的家乡。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去看看，见识一下不一样的风景。
“你总是这样，说些不好的谎话……”
“但你会帮我的，对吗？”
“……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马上就要到卡戈节了，母神的诞日，部落需要你来主持。”
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还是依依不舍的在这个小溪分别。
就在卡纳尔要走远时，身后突然传来挚友熟悉、但又空灵的询问：
“卡纳尔，你要去哪?”
是啊，我该去哪呢……
………
啪！
一盆冷水直直的泼在脸上，卡纳尔猛的坐起身，刚要伸手去抓佩剑，却发现动手的人居然是同伴面具男，不禁有些气恼：
“你发疯病了?往我脸上泼水做什么?！”
“你该醒了，赌徒，你心心念念的大公先生给你送来了邀请函，最好现在就去城堡见见他，你也不希望士兵把你架过去吧?”
面具男耸了耸肩，表现出一种十分无辜的模样，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浑身湿透的卡纳尔，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过了许久，重新换好衣物的卡纳尔走出房间，门外的几名披甲士兵早就恭候多时了，随即带着他坐上马车，从外城直接开进了城堡外，一路上畅通无阻。
在城堡的门口，他见到了那位不苟言笑的老管家，一脸严肃的带着他进入了城堡，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
“请跟着我，卡纳尔先生，主人在房间等着您。”
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两人来到了熟悉的房间，老管家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这才打开 房门，让卡纳尔独自走了进去。
时隔半年，两人重新在这个房间相见，彼此的身份依然悬殊，却已不再那么僵硬。
这半年里，卡纳尔致力于在邦德、威尔森之间倒卖、种植香料，并在第一时间投资了雷恩等人的种植园，总是冲在交税的第一线，交的商税只多不少，让人甚是欣慰。
克恩和星白一致认为：小伙子虽然过去有些拎不清，但现在还是很上道的，完全可以尝试扶持一下。
“不用那么紧张，卡纳尔先生，之前我们确实有些啸误解，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是时候该讨论一下，亚平宁半岛的未来了。”
克恩笑着看向这位埃维金幕僚，星白更是亲自给对面的卡纳尔倒上一杯好茶，顺手拿出了一封契约，随着茶杯一起推了过去。
而在他面前摆放的，正是一份崭新的委任状。
卡纳尔拿起契约和委任状，将两者同时端详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契约上的内容：卡纳尔和他的势力需要随军征战，从阿基里斯到维也纳，再到圣地亚戈和塞浦路斯，享有普通士兵一半的待遇。
作为回报，邦德可以协助亚平宁半岛建立新的秩序，但有一点——［茨冈尼亚］只能是邦德的附属国，需要对克恩效忠和纳税，最好把岛上的主体信仰掰回西主教，国王的人选也需要得到克恩的肯定。
这是克恩的底线，也是这次谈判的基础，如果卡纳尔不能接受这些条件，那他也只能重新寻找合适的代理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义子”一抓一大把，雷恩那小子就挺不错的。
好在，卡纳尔严肃的表情很快就舒展开来，毫不犹豫的拿起羽毛笔，在契约和委任状上留下了自己的署名。
如果可以的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埃维金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站起来，自由的生活在蓝天之下。
时至今日，挫折十几年的卡纳尔却清醒的意识到：埃维金人已经不可能成为独立的存在，他们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决定。
这是最残忍、也是最无奈的现实，属于成人的童话，在这一刻击穿了稚子的梦。
“阁下，埃维金的人民将是您成就宏大伟业的基石，请您像善待邦德的人民一样，善待从苦难爬出的我们。”
“当然，难道我是什么昏庸无能的君主吗?”
对于卡纳尔卑微的请求，克恩稍稍不满的同时也开始思索，最近的行为是不是太过火了，搞得自己像“通辽仁君”似的。
就这样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卡纳尔成为第二军团的幕僚，跟随麦克等人一起，成为亚当的雇佣军团之一。
随着一切尘埃落定，卡纳尔恭敬地向克恩道了别，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沿着原路来到了城堡外。
他拒绝了老管家用马车的提议，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独自一人走进了漫天大雪。
半路上，马背上的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对方也注意到在风雪中的卡纳尔，缓缓勒住了马匹，开口询问道：
“下午好，先生，今天的风雪很大，您看起来需要帮助。”
“谢谢您，骑士阁下，我应该能应付接下来的路程，但还是感谢您的留步。”
“……好吧，那您注意安全，最近的领地不怎么太平，请务必小心。”
“我会的，先生。”
两道似曾相识的三色重眸，在这一刻对视中，卡纳尔的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光芒。
十多年的稚子之梦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见到了曙光。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卡纳尔面色含笑，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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