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者归来的大都督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的王鏊突然之间感觉心头激动万分,一股莫大的责任感升腾而起,他所行一切皆是为君上分忧,为保朝堂安宁,可谓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任何人。
一时之间王鏊心绪激荡,原本一张苍老的面容之上也随之泛起几分潮红来。
看着那些拜倒于地的文武官员,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门生故吏,当其目光同左都御史陈文良对视的一刹那,王鏊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上前一步冲着坐在那里的朱厚照躬身一礼拜下道:“臣王鏊,拜见陛下。”
随着王鏊迈出步子,乾清宫之前的一众文武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王鏊。
相比之前站出来弹劾李桓的官员来,品阶最高的不过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陈文良,虽然说声势也相当之大,可是朝堂之上真正的核心重臣并没有亲自下场。
几位阁老尚且做旁观状,所以说别看百官群情汹汹,但是无阁老下场,那么针对李桓、王阳明的弹劾便是差了一筹。
正因为如此,当王鏊这位内阁阁臣亲自下场的时候,可以说在场一众人皆是盯着王鏊,想要看看王鏊要说什么。
朱厚照目光落在王鏊身上,缓缓开口道:“王卿可有本奏?”
王鏊迎着朱厚照的目光,昂起头来,脸上仿佛是闪烁着肩负天下苍生的光辉,斩钉截铁的道:“臣请诛国贼。”
听得王鏊之言,跪在地上的一众文武官员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满是期待的看向天子。
如今群情汹汹,就连内阁阁臣都亲自下场,天子这次就算是想要回护,怕也要考虑一下百官的态度吧。
边上的一众勋贵闻言皆是对王鏊怒目以视,成国公朱辅更是直接指着王鏊破口大骂道:“王济之,你倒是给本公说清楚,国贼是谁,谁又是国贼?”
面对朱辅的怒骂,王鏊只是带着几分不屑看了朱辅一眼,淡淡道:“成国公,本官所言国贼正是李桓此獠,少年得势,猖狂残暴,目无法纪,滥杀无辜,此无君无父,无法无天,心怀谋逆之意之徒不是国贼,谁又是国贼?”
王鏊之言可谓是掷地有声,斩钉截铁,话音刚落下便立刻赢得不少官员的响应,甚至有官员向着天子叩首拜道:“臣恳请陛下诛国贼李桓,以正朝纲。”
“请陛下诛国贼!”
“诛国贼!”
一时之间乾清宫前的广场之上,几乎半数的官员随之高呼,声势骇人。
与此同时王鏊上前一步,昂首冲着朱辅道:“成国公可看到了吗,这便是人心,这便是大势,不诛李桓,何以安中外之心,安天下万民之心。”
成国公朱辅气的大怒道:“好你个王济之,巧言令色,构陷朝廷有功之重臣,数十万将士浴血厮杀换来的功劳竟被你视若未闻,你眼中可还有朝堂法纪,可还有陛下乎?”
王鏊眼眸之中带着几分冷然,李桓经此一战已然是大势已成,武有勋贵集团的支持,文有王阳明等一干文臣,一旦让其顺利还朝,未来数十年,谁还是其对手,又有谁能够压得住这少年得志的权贵。
年深日久,若然李桓生有二心,则社稷有倾覆之忧,他王鏊当为君上,诛此隐患。
心思电转之间,王鏊冷笑一声道:“本官何时无视数十万将士之功劳,本官只请诛李桓、王阳明,与三军将士何干?”
说着王鏊不再理会成国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那里的天子,一脸郑重的道:“陛下,李桓、王阳明携大军为重,不尊朝廷法令,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臣恳请陛下诛杀李桓,以安社稷。”
弹劾李桓、王阳明的一众文武随即高呼道:“臣等恳请陛下诛杀李桓,以安社稷。”
就在百官身后,一身玄色大氅的李桓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百官弹劾他的情形。
立于李桓身旁的皇城禁卫统领楚涣这会儿不禁面露担忧之色的看看远处的王鏊等人,然后又看看李桓。
一身甲胄,身形挺拔的孟伟本就是个暴脾气,否则的话,当初也不可能会硬顶那位临阵脱逃的总兵官郑光了。
因为李桓率领大军及时赶到,使得孟伟逃过了一劫,自此孟伟便对李桓忠心耿耿,无有二心。
这次回京,李桓也点了孟伟的将,因为孟伟同军中几名立下大功的将领跟随李桓一起入京觐见天子。
本身不过是出身于底层军户之家,靠着自身的努力,一点点的从底层爬上来,可以说孟伟最是痛恨的就是那些尸位素餐,没有能力之人。
在孟伟眼中,李桓一战大败鞑靼,与王阳明一同歼灭十余万鞑靼精锐,放眼天下可谓是无人可及,乃是军中战神一样的人物。
本以为此番回京,以李桓所立下的功勋,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肯定会对李桓尊敬有加,可是让孟伟想不到的是,在这大朝会之上,他没有看到衮衮诸公对李桓以及对他们这些有功将士的善意,反而是一群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刚刚为大明立下天大的功劳的李桓、王阳明。
尤其是这会儿看着王鏊那副模样,孟伟不禁眼中闪过一道凶戾之色,忽然之间飞身上前,大喝一声道:“奸贼,安敢血口喷人,诬陷大将军,大将军忠贞为国,又岂是尔等这些无胆鼠辈能够构陷的!”
孟伟这一声断喝,在这乾清宫之前的广场之上宛如一道惊雷一般炸响,直接令在场的文武百官为之一愣,下意识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来。
许多官员心中满是愕然之色,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这大朝会之上如此无礼喧哗。
然而众人只看到一道身影撞飞了几名挡在其身前的官员,直直的扑向王鏊。
一身煞气的孟伟如同猛虎出匣一般,眨眼之间便撞飞了几名官员,就在其即将冲到王鏊近前的时候,一名文官身形一晃翻手一掌拍向孟伟,孟伟与之对了一掌,二人各自退后了一步。
与此同时众人方才看清楚孟伟的身形,就见孟伟一身甲胄,浑身弥漫着一股煞气,此刻正满脸煞气的盯着王鏊,看那架势如果冲到王鏊近前的话,保不准要将王鏊这位阁老给狠狠的暴打一顿。
“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闹大朝会,当真是不怕死吗?”
有人心中满是惊骇的看着孟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冽而又熟悉的声音陡然之间响在一众人的耳边道:“孟将军,休得无礼。”
这声音并不大,可是却仿佛蕴含着一股子魔力一般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而听到李桓声音的众人则是一个个面露愕然之色,缓缓转身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了过去。
当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及那一张让他们记忆深刻的面孔的时候,一些官员眼睛一缩,下意识的咽了口水,竟是不敢去看那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眼。
“李桓!”
有人下意识的低呼一声,只听那颤抖着的声音就知道其内心之中的不平静。
“他……他不是尚在延安府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为什么李桓出现在京中,事先竟没有一点的消息?”
一时之间,许多人面色为之大变,显然李桓突然出现在大朝会之上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王鏊看到李桓长身而立的身影的时候,眼睛忍不住一缩,刚好同李桓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王鏊心中却是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来。
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压下,王鏊定了定心神,他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李桓突然出现在京师又如何,就凭李桓与王阳明拥兵自重,不尊朝廷法令这点,他便可以奏请天子将李桓拿下,投入诏狱。
原本宛如猛虎一般的孟伟听了李桓的话,身上气息一敛,当即恭敬的向着李桓一礼道:“末将遵命。”
在一众人的瞩目之下,李桓身披玄色大氅,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原本挡在李桓身前的一众官员在李桓走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下意识的为李桓让开道来。
在端坐于御阶之上的朱厚照所看到的情形就是李桓缓步向着他走来,而四周的文武百官则是被李桓的气势给压的仿佛成了李桓的背景板一样纷纷主动散开。
看着这一幕,朱厚照眼中不禁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李桓的堂皇霸气,可谓惊艳了朱厚照,甚至让喜好武事的朱厚照在瞬间生出大丈夫当如是之感。
全场寂静无言,唯有李桓那一步步走来的脚步声。
眨眼之间,李桓便行至近前,没有去看正盯着他的王鏊、李东阳、杨廷和等人,而是站定身形,恭敬的向着朱厚照拜下道:“臣李桓不负陛下所托,大败鞑靼,扬我大明国威,今奉诏回京,惟愿我大明千秋鼎盛,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心绪激荡,就在李桓大礼参拜之时,豁然起身,几步走下御阶,亲自将李桓扶起道:“李卿快快免礼平身。”
原本就被突然出现的李桓给搞得有些发懵的众人这会儿看到天子竟然亲自降阶扶起李桓,不知多少人眼中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
天子对李桓也太过宠信了吧,要知道前一刻这乾清宫之前尚且还有众多官员弹劾李桓有谋逆造反之心呢。
可是看天子那架势,好像他们先前的一番弹劾全都做了无用功一般。
尤其是王鏊、陈文良这些人,当他们看着李桓与朱厚照上演一副君臣相得,两不相疑的场面的时候,几人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了几分。
对视了一眼,就见陈文良一头华发,清隽的身形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一般,肃声道:“陛下,李桓谋逆之心,人尽皆知,陛下明鉴啊!”
君臣相得的场面顿时被陈文良这一声给打破,朱厚照不禁皱了皱眉头,眼眸之中满是不虞之色。
不等天子开口,李桓微微侧身,带着几分淡然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只看陈文良的官服,但凡是对朝堂百官的穿着有所了解,多少也能够猜到其身份,要说李桓认不出陈文良所着官服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
所以说李桓开口询问,听在众人耳中就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
与此同时脸上洋溢着几分笑意的成国公朱辅哈哈大笑道:“贤婿啊,你有所不知,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左都御史陈文良,陈老大人呢。”
听成国公那说话的语气,虽然说是在给李桓介绍陈文良的身份,但是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别样的味道。
陈文良一脸傲然之色,带着几分孤傲向着李桓冷哼一声道:“老夫乃是三朝老臣,侍奉几代帝王,老夫在朝为官之时,你李桓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看陈文良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模样,李桓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脸上现出几分恍然之色道:“原来是三朝元老陈文良大人啊。”
四周不少官员被李桓给夺了心神,这会儿眼看陈文良面对李桓毫无惧色,并且还抬出自己几朝元老的身份来压李桓,一个个的满含期待的看向陈文良。
任凭李桓再如何的猖狂,面对陈文良这样的老臣,李桓怕是也猖狂不起来了吧。
就在这时,李桓忽然开口道:“平之,我怎么听着这位陈大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啊?”
李桓话音落下,就见一身锦衣卫千户服饰的俊秀少年上前一步,恭敬的道:“回大人,陈文良者,祖籍陕西大同府人氏,现居扬州府,族中以经营盐铁而富甲一方,更是与山陕盐商相勾连,暗中把持两淮盐业交易,走私盐铁于关外,与草原胡族各部关系匪浅,陈文良嫡三女嫁于万户部落依力哈部族长为妾,嫡孙女更是为达延汗一妾侍,家财数以千万计……”
林平之将陈文良的底细乃至陈家的发家史娓娓道来,只听得在场一众人目瞪口呆。
虽然说朝堂之上有许多人知道陈家乃是扬州府有名的大盐商,身家颇丰,可是除了极少数人多少知晓陈家的一些底细之外,几乎九成九的人根本就不清楚陈家真正的底细。
不用说林平之所讲自然是锦衣卫所收集的关于陈家的情报,陈家的底细瞒得过一般人,还真的瞒不过锦衣卫。
尤其是林平之说到陈家把持两淮盐业,与关外胡虏勾连,甚至家中嫡女更是为胡虏妾侍,身家更是以千万计的时候,原本昂着头,满是孤傲之态,对李桓颇为不屑的陈文良面色为之大变,原本红润的脸上更是浮现出细密的冷汗,就连身形都有些佝偻起来。
一时之间场中一片寂静,一道道的异样的目光落在了陈文良的身上,如果说这些全都属实的话,那么陈文良陈家与鞑靼人勾连,与鞑靼人交易盐铁等禁忌之物品,这可是大罪啊。
啪啪啪
清脆悦耳的拍手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李桓正一脸轻笑的拍着手向着陈文良道:“原来你便是扬州陈家的擎天白玉柱,陈文良陈大人啊,李某正有事要寻陈大人呢,这可真是巧了,不曾想在这里便见到了陈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桓那脸上的笑容,陈文良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强烈至极的不安之感。
在李桓的注视下,陈文良早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孤傲姿态,反而是显得颇为惶恐,颤声道:“你……你寻本官有何事?”
四周一众人听了李桓的话一时之间也忘了其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
李桓莫非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寻陈文良吗?
不少官员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李桓身上来,而一旁的王鏊则是面色为之一变,心中泛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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