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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开锣搭戏


  陶宜年站在青衣楼的大门口,饶有兴趣的看着。

  大周朝以武立国,雄踞中原,自先皇开平二十三年起就以力图文治,减轻武功。

  前朝随先皇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除镇南王以及朝中的陶向明这等武将还留有莫大权利威名,其余大都在官家有意无意的打压下,声势远不如前,反而渐渐被后来的文官体系迎头赶上。

  这许多年来国无战事,除边关外,武将虽多却少有用武之地,加上文治重视,使得各种礼节礼制得到广泛的应用。

  京都乃是天子居处,天下枢纽,单单一个青楼开门迎客也是有讲究的。

  青衣楼耗资巨大,门面自然也是少有的阔达,一个正门,中门只过身负功名或盛名的贵人,而左右两扇门就只过商贾走夫,只要付得起酒钱,不论出身。

  每天都是门庭若市的光景,只是这巨大的人流中这门前分成了三六九等,让人一目了然,进了门的客人各有各的圈子,也各有各想要攀附迎合的目标,有身份的人在其中享受虚荣和尊敬的快感,怀有想法的可以与其中结识贵人,进入圈子。

  这般将营业与客人需求结合在一起,难怪青衣楼的名声这么大。

  陶宜年看了一会儿就昂首阔步的向着中门走去,天下间除了皇宫那条御道,怕是在没什么他不能走的。

  只是他陶公子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副杀气腾腾砸场子的架势实在叫人害怕。

  职守在此的楼中护卫立刻跨步迎了上去,客气的表示三门的规矩,他知道眼前这帮人身份不凡,可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身为值守的护卫对这件事就不能不管。

  听了护卫的话,陶宜年折身从身后一名壮汉腰间摘下一柄带鞘长刀,也不抽刀,就这么面泛冷色的指着那名护卫的鼻子:

  “给老子看清楚了,这是边军战刀,老子身后七个人都是上过战场杀过蛮子的将士!什么狗屁功名,贵人贱人的,想给老子试刀吗?”

  这番话讲的掷地有声,不仅护卫们一时不敢妄动,就连看热闹的也静了下来,纷纷看着这个举刀的年轻人,不少人已经从陶宜年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身份,于是个个观望,并不敢上前劝阻。

  中原文治已久,多的是涂脂抹粉的公子哥儿,数不尽之乎者也的酸秀才,对于常年战乱的南北边关之人的印象就是野蛮,只是上国柱和镇南王并称梁国两大战神,眼下文治大兴打压武官,可这两位战功卓著的大爷在朝中依然强势霸道,所以无人招惹。

  这一番闹剧直把管事的招来才平息了下来,最后陶宜年昂首挺胸的带着几名手下从正门而过,倒不是青衣楼单纯的服软,而是大梁朝庭注重战功,战功可抵过功名。

  真正的走到楼中,如果说之前在楼外见到的仅仅是让陶宜年觉得新奇,那么之后就是惊奇了。

  呈回字形的露天院楼灯火通明,不同于以往的圆台,建在场中的是一块方形的舞台,背靠层层拔地而起的高楼栏杆,坐北朝南,台下由实心的木料结合构建,高高拱起,使得院中大小百余桌都可看得分明。

  单单这排场和架势还不能让陶宜年惊奇,真正让他惊奇的地方其实在于客人。

  那些大腹便便的商家官员也就罢了,一些稍远距离的桌次上,甚至还能见到蒙有面纱的女眷。

  如此情况大多出现在商家一流的席面,毕竟官家子弟的门户森严,出现如此情况还是不大可能的。

  饶是如此,这男女共处青楼的奇景也着实让陶宜年开了眼界,问了随行的士兵才知晓,原来楼中这些或蒙面或扮作男装的女子都是为了能见一面那位写出石头记的作者,想看看是一个怎样玲珑心肝的人,能写出那么让人牵肠挂肚的东西来。

  陶宜年顿时来了兴趣,只是这青衣楼的桌次早早就预定完了,四周凡是稍好一点位置的桌次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陶宜年在家横行惯了,这次进京祭祖在朝堂上也倍受官家礼待,当下也不管什么规矩座次,只是两名手下上前开路,愣是在人声鼎沸的人群里杀出了一条直达的血路。

  这一通蛮横的插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一些抵挡,越是往前便越是简单。

  一路到了最前排,扔下一叠银票后就强制的霸占了一张桌子,坐桌子的那个年轻人气的脸皮通红,几乎就要按捺不住上前打架的冲动,却是朋友几个随行强拉开了,倒是让陶宜年觉得颇为可惜。

  其实座次靠前的大多是京中显贵,眼力见识都是一等一的。陶宜年进门的时候动静可不小,很容易被人猜出身份来,当朝实权军方任务陶向明可是与当今圣上态度相当微妙,谁闲的没事会因为青楼的一场桌次而闹起来。

  只是陶宜年做事霸道,当事人虽然没有发作,可人们私底下却在窃窃私语,京中人向来看不惯边关的骄兵悍将,私底下斥为蛮子,而沙场挣命回来的人则大多瞧不起京中人的娇生惯养,只会背后絮絮叨叨,人前人后像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来回耸动的目光,几名军中护卫的士兵面露不善之色,直到陶宜年抓着那把进门时就握在手中的战刀,重重的摔在饭桌上。

  碰的一声,瓷器碗碟碎了一地,整个场子都在这一声拍桌的巨响中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放到了冷着一张脸的陶宜年身上,就算是眼力再低的人此刻也看得出,这位公子爷怕是要发火了。

  就在气氛格外僵硬的时候,忽地一连串急促的鼓点,密如鼓点奔波,细而急促的响起,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上前圆场的管事见机立刻四处低呼:

  “开场了,开场了!写石头记的那位祖宗开场了!”

  这句话立刻就让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双方此时都需要一个台阶下。

  不管是愿意听的还是不愿看的,此时他们的注意都放到了那高高架起的舞台上。

  细密的鼓声起初只是一只再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两只,四只,十只,甚至成千上万!

  纷繁沉重的鼓点犹如万千奔腾咆哮的马蹄在战火和马鞭的抽打下狠狠的撞击着心中,与记忆中的那战场厮杀的呐喊渐渐融在一起。

  陶宜年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战刀,浑身的神经都崩的紧紧的,也不知是喝的酒开始上头的关系,他竟有了一种沙场上搏命的血脉喷张感!

  他环顾四周,见周围的权贵公子虽未有他这般感触深切,却也被那密如万马奔腾震荡在心房之上的鼓声牢牢吸引住了。

  不知为何,他冷却下来的心忽然生出期待,不禁抬头向着舞台望去。

  他见到舞台之上,从幕后走出一个又一个涂抹着花脸的盛装将士,单臂擎着将旗在台上搅动起猎猎狂风!

  鼓点激进,仿佛战场将军厉声嘶吼着士兵进军,将旗一杆接一杆的从后台冲出,很快将整个戏台子都舞的遮天蔽日,旗杆子卷动空气的呜呜闷啸合着那急促的鼓点一道,听得全场人心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沉重,仿佛天地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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