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一城拒一国(四)
当天旁晚时分,木托王子忽然鸣金收兵,王青相气喘如牛的在城头驻刀看着潮水退却的蛮兵,肩头伤势反复崩裂复发,眉头紧锁,因为他知道南蛮的下一次进攻绝对要强于以往任何一次,现在这片刻的喘息大概便是风雨前的宁静了。
王帐之中。木托王子召集了所有将领议事,八十余万大军将领多如牛毛,即便没有全部召集,可是宽敞的营帐中也容不下那么多人。
木托王子便选出了最能打的精锐,即便如此,长龙队伍仍旧排到了帐篷外面。
木托王子立于主位之上环顾四下沉默的将领,开始了攻克南关城的最后一次战前部署以及动员,与此同时,王帐中的将领们忽然发现,位于贺兰国师的座椅之后,不知何时开始站着一位身高足有两米都还不止的壮汉,气势凝重森然,却是立于一旁不发一言。
南关城中的镇南王府,此时也进行着同样的议会,只是与草原南蛮不同的是,他们商议的内容却是没有那么的乐观,白日南蛮军队明明已经占据着上风,忽然却要收兵了,老军师何春秋推测他们必定是看出了南关城的破绽,想以最小的伤亡来换取胜机。
眼下他们召回兵马后定会集结人手进攻一处,到时南关城怕是危在旦夕。
如今中原局势动荡,就算镇南王府尚有几十万骑兵可以护送百姓和王爷撤退回中原,怕是也会没有立锥之地,兼之南关乃是中原门户,一旦南关失手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中原怕是都要沦为南蛮的游牧场,到时就不单单是生灵涂炭的问题了,因为中原内乱的再凶,毕竟也是汉人争天下,一旦南蛮搅和进来了那就是对不起祖宗了。
众人商议许久却无一人提出退守南关的建议,只是在城防问题上遗缺补漏,从而推测南蛮接下来的进攻方向和手段。
最后还是老军师洞观全局,发现南关为争夺城头上的控制权而投入了大量的高手,一旦城门被破便很难抵御住他们凶残的大军,故而在接下来的城防战中,王青相把一直沉寂最久的队伍拉了出来,一旦城门守不住了便立即杀出去,无论在哪个朝代骑兵都无疑是步兵的克星。
天光破晓时分,双方兵马都在南关城墙下集结完毕,随着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南关城迎来了开战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战斗,双方刚一交手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木托王子微微侧身将左手放在胸前,对着站在贺兰敌身后的壮汉松布行礼道:
“如此,有劳松布弄勇士出手破城了!”
名叫松布的壮汉先是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贺兰敌,见师尊微微点头后方才瓮声瓮气的对着木托王子还了一礼,而后他披甲握着一柄异铁铸造出来的三米狼牙棒,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也不骑马,就这么一个人沉默的朝着战场开始进发。
壮汉的身高足足有两米有余,以他的身高体型即便是投身到战场上也同样的异常显眼,城头上杀敌的王青相注意到了这头横冲直撞的蛮牛,奋力的对着守城将士下令射箭,可是箭只钉在他身上却好像挠痒痒似的又被弹开,在他身上连个红痕都没能留下,如此惊人的防御力让王青相想到了昔年在太和殿中那位实力惊人的肉山王子,同样的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这样的人物放到战场上,简直就是无解的杀人机器!
王青相手中窄刀跳动,带起一抹血光,然后他返身对着城墙下大声喊道:
“城门处小心,有硬茬子!”
“碰!”的一声巨响,狼牙棒重重的挥击在南关城门之下,数十名抵门的壮汉士兵当即飞出了一半有余,顶门的巨柱炸裂无数,木屑纷飞,守在城门之后的一列列骑兵彼此间静悄悄的,有不少人神情紧张又坚毅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沉默无声的看着剧烈摇晃的大门,随时准备好了冲锋。
木托王子望着在松布神力下摇摇欲坠的城门,双手暗自紧握,看到激动处甚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他身后老神在在的贺兰敌则异常的淡定,笑着道:
“梁朝如今大不如前了,破开孤立无援的南关城只是时间问题王子殿下未来是不可限量的,目光要放长远嘛!”
“这座雄关拦在我草原南下铁蹄前足有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对整个王室来说都是一道难以言说的心魔,如今破城在望,小王情不自禁,失礼见笑了。”
漫天箭雨中,松布旁若无人的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门,虽说对于南蛮进攻城门的这一招他们早走准备,可是眼下这个大汉实在太过强大了,王青相自忖凭自己当世一品的道行也没有把握将之拿下,如果真的任由这个怪胎破开了城门,怕是骑兵的冲锋都得被他堵在门口进退不得,待到后续南蛮兵力掩杀过来,没有了距离缓冲加成的骑兵反而会束手束脚,优势半点也发挥不出来了,只能被迫的展开巷战。
情势危机之下,王青相也顾不得许多,点了十几名亲卫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打算取下那松布大汉的脑袋再说其他,王青相这一动立时便引发了南蛮的疯狂,本来以他的身份只需要遥坐后方掌握全局就是,但这城池攻防不比地上的两军交战。说到底双方争夺的是脚下这方寸之地的控制权,他身负当世一品的绝顶战力,在攻防战中身先士卒的效用会大大的凝聚军队的战斗力,就比如眼下这般情势中,能够纵身下去取敌首级的,也只有自己最有希望能够办到了。
窄刀在空中席卷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龙卷气机,看似声势浩大,但却诡异的没有半点生息,王青相自幼习武便不是为了在江湖上一挣长短,而是本着你死我活的战场去的,能够杀死对方就是最好的刀术,哪有什么公平对决,光明正大一说。
这抹刀光去势极快,让人就是连提醒都还卡在喉咙间,灿烂的刀光已经堪堪近身,甚至就连出刀的王青相都以为要得手的时候,松布忽然回头了。
王青相心头忽然警兆大作,这一刻再也没有丝毫保留的将长刀之上的风华气机全部爆发出来,刹那间南关城门处风卷沉沙四起,王青相宛如执刀在手的神明天气吞山河的递出了手中长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要开始有一次惊天动地的交手对拼之时,王青相手中的长刀已经悍然的点在了松布的眉心!
然后最让人大跌眼镜的不是松布一招败北,而是那柄气吞山河,霸道无匹的一刀,竟然也刺不破松布的铜皮铁骨!
他仅凭肉身便抗住了这一刀!
南关城上下一时间鸦雀无声,然后便见松布顶刀的眉心忽然崩裂出一道小口,鲜血顺着其中蜿蜒而下,衬得松布的笑容在这一刻狰狞无比!
佛门的无漏罗汉体魄怕是也不过如此了,这在中原是堪比天人的修为道行!
手中变形的狼牙棒后发先至的毅然挥出,这位草原壮士的手臂才刚动,平地里便是一阵狂风吹起,随着王青相下来的亲卫只是堪堪挡住了前面蜂蛹而来的南蛮士兵,根本无暇援手,别说他们来不及,便是来得及也插手不上这等战斗。
只有靠自己!
王青相全力一刀无功之后便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无心恋战的他想要退开,可松布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一棒接一棒的封死了他逃走的方向,将他逼至城门下的死路中,逼他与自己对拼兵器。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王青相冷汗冒出,忽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因为背后那扇在松布滔天巨力下仍然坚守的城门,在此时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你们干什么?给老子关上!”
王青相的怒吼声随即淹没在了城门后无数整装待发的骑兵呐喊声中。
“保护王爷!”
领头的骑兵将官也有五品修为,他策马狂奔,眼看就要撞上怒目圆睁的王青相时,马匹忽然扬蹄跃起,竟是一举越过了城门处的王青相,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名几乎可以比拟天人的草原巨汉。
松布见状不惊反喜,因为城门洞开而无声的露出一丝笑容,松布随手扔了那柄已经变形的狼牙棒棒,一步上前,任由来人的兵器打在身上不去管,一伸手就蛮横的将前冲奔驰的马头摁住不前,马蹄奋力的在地上蹬动挣扎,却只有尘烟弥漫,愣是在松布手下没能前进一步。
“退下!”
王青相脖颈处的青筋暴起,身化电光的直扑向前,打算将那名冲杀的骑兵抢先救下,狭长的南刀在城门下发出风雷巨响的直接劈落下来,松布一手按着马头微微一压,只听马声悲鸣,一股无形气浪自他高大的身躯散发出来,立足之地立时下陷三寸有余,而后他毫无花哨的一拳直出,直接洞穿了那名骑兵将官的心脏,然后去势不停地打在王青相呼啸而来的南刀之上。
气机轰鸣爆散,王青相手中长刀在这一拳之下崩碎成无数碎片了纠结四散的气机余威直接将那个挂在松布拳头上的将官连人带马撕的四分五裂,。
以刀对拳的王青相宛如一颗炮弹似的倒飞回洞开的城门里,直接将身后几名正欲策马出战的骑兵撞了个人马俱亡。
如此骇人的声势下,骑兵们并未因为松布的神勇而后退,反而个个悍不畏死的策马冲了出去,重伤倒地的王青相本想将他自杀式的冲锋呵斥住,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反而咳了好几口血。
常与南蛮交战的他自然知道松布的名字和背景,只是叫他真正绝望的是这还不是那个号称草原第一人的贺兰敌出手,反而是他的一个弟子便拥有了几乎可以比拟天人的实力,实在叫人生出一股沮丧不可战胜的情绪。
拦在众多气势汹汹的骑兵面前,松布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一名骑士摁倒外地,然后他就像摆弄玩具一般的直接挥舞着足有上千斤的高头大马当做是武器,在南关城骑兵铁蹄下横行无忌,他虽然没有中原高手那般深不可测的气机道行,可是论真实战力却远超一品,说是半步天人也不为过,边关外族的修行与中原大梁大相违背,一个一心一意的修行外练筋骨皮的道路,千百年来草原能够达到由外而内的天人之境的,寥寥无几,远不如大梁武林的百花齐放。
战力足以比拟半步天人的松布浑身肌肉纠结,居然直接将那名骑兵都当做了行凶的武器,雷霆万钧的直接堵在了南关城门下,以一己之力便生生顶住了所有骑兵的冲锋之力,甚至还在一步一步的往里进逼,似乎是要当场摘下王青相的人头才罢休!
早有士兵上来搀扶王青相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可是后者看着南关城门大开的样子和诸多将士们明知是死也要拼命上去拦一下的情景,王青相一时间意兴阑珊,知道照这样下去是守不住南关城了,心中绝了逃走的念头:
“难道真的是天亡我南关?”
眼前松布进城的脚步在千军万马的冲击下犹自不可抵御,王青相面色平静的道:
“南关城撑不了多久了,传我令,将士们可以准备突围了!”
松布似是不耐烦这些蝼蚁般的人物阻挡自己的脚步,声声怒吼下他前进的脚步越来越快,朝着勉力正在起身的王青相便扑了过去,在他好大身影的背后是疯狂的南蛮士兵,他们见到破城在望,连日来的压力和血腥使得他们忘乎所以的大声怪叫,烽烟滚滚中他们纷纷追随着松布的身影,宛如一群蚂蚁潮水般蜂拥而上。
坐镇中军的木托王子见状,狠狠地一拍大腿,嘶声道:“大事定矣!”
如此雄关,南蛮用时不足月余便破开了,大梁之后还有什么城池是他们攻克不下的?
一念至此,木托王子忍不住喜形于色,倒是坐在他下首的贺兰敌神色并无丝毫的得意与高兴,反而目光幽暗的一直在打量着天空中变幻无定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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