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顾全的死
警察来病房的时候,饶是季瑶不愿意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从此这世上她就是个孤儿了,没有了爸妈,没有了家。但是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在重复着对她说,季瑶,你没有家人了,你没有家了。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这次大火是场意外。初步估计是因为家里的线路老化而导致的。”中年警察虽然也经历过不少事,什么样的悲伤离合,生离死别都见过。只是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季瑶,默默的流泪,偏着头不看他,心里倒底是软了,这么样漂亮的小姑娘,可惜了啊。
季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份报告上签字的,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顾全守在她的身边,“瑶瑶,你就吃点吧。这件事要怪你就怪我吧,要不是我心血来潮的去找你,要不是……”
季瑶将他手上的饭盒打翻,“你走,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顾全抓住她的手腕,“瑶瑶,你要是难受,你就打我,你就骂我,不行我就拿我的命去还,只要你能好好的吃饭,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
顾全说着就抄起一旁的水果刀,然后塞到季瑶的手里,刀尖对着自己的心脏,“瑶瑶,你杀了我吧!”
季瑶看着他流眼泪,手里的刀落在被面上,警察都说了是意外,她能怪谁啊?要怪就能怪她自己,怪她没有好好的守着这个家。
来回的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家里的固话,爸爸的手机,妈妈的手机,得到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女声,可是她仍然不死心,电量快要告罄的时候,季瑶翻到了最新那条短信,她恨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她为什么不给爸爸回个电话,说不定回了爸妈就能逃过一劫呢。她为什么就沉迷在美剧里,只简短的回了两个字呢?
要是知道这一转身就是阴阳相隔,她一定不会那样跟爸妈说话的,她一定要跟他们说一次我爱你。貌似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天不吃不喝的季瑶最终在顾全的劝说下起床了。
顾全说,“瑶瑶,叔叔阿姨的身后事还是得由你来操办的。”
就这么一句话,让季瑶像是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过来,按年龄来说她已经成年了,按家庭来说她是家里仅剩的一个了。
有的时候长大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季瑶虽然依旧精神不足,但是善后的工作,保险的赔偿等等全都一一的应付了下来。
因为大火无情,父母的尸体已然只剩下了灰烬,季瑶用骨灰盒捧了灰放了进去,捧灰的时候季瑶安慰自己,反正就算送到殡仪馆火化,也不过是从炉子里随意捧了一把的吧。
如此,就算是爸爸妈妈以天地为炉,随风而去的吧。
灵堂设在殡仪馆提供的厅里,来吊唁的人不多,都是爸妈的同事,说来也奇怪,从她记事起她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亲戚。记得有一次她还问过妈妈,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而她没有。
妈妈只是抱着她默默的流泪,末了说自己的爸爸妈妈去世的早。
季瑶机械的对着来这里的人鞠躬,然后机械的听着那些人的安慰之言。季瑶木然的听着,客气的对着他们说谢谢。
每个人都说老季家的丫头长大了,懂事了。
所有的一切她处理的都超乎意外的好,像是个久谙人情世故的人。
墓园是季瑶亲自挑的,她把爸妈葬在了一起,爸妈结婚二十多年,虽然没事也吵架,尤其在她的问题上,吵的尤其的多。但是她知道爸妈一直是相爱的,那种溶于平淡里的,柴米油盐的爱,细小而默契的。
厨房里妈妈在炒菜,爸爸熟练的切菜洗菜,客厅里爸爸在修电风扇,妈妈在叠衣服……
火灾烧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墓碑上的照片,是她随手带出来的手提包里,放在钱包里的全家福。
那晚她也不知道为啥要拿手提包,只依稀记得因为天太热,她要去楼下小卖部买冰激凌降温。
所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顾全不同意季瑶的想法,“瑶瑶,叔叔阿姨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从来没有活人把照片放在墓碑上的。”
季瑶也不拒绝,我行我素的将那张全家福交给了刻墓碑的师傅。
顾全的眼睛熬的发红,胡渣也冒了头,憔悴的带着心疼的盯着季瑶,冲着师傅点了点头。
顾全远远的跟着季瑶,季瑶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回了小区,看到熏黑的墙,季瑶惨然一笑,是啊,她已经没家了。
看着这样的季瑶,顾全的心都要碎了,跑过去抱住了她,“瑶瑶,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季瑶轻轻的推开了他,“顾全,哪里有劝人家的哭的!”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季瑶顺着小区四周漫无目的转,路过拐角的时候,迎面有辆车快速的朝她开了过来。
刺眼得车灯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也忘记了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爸妈,我来找你们了。
身后是顾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跟着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她。
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人落地的声音,以及大片大片的血。
季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挪到了顾全的边上,地上的血,粘稠的血,像是要灼伤她的手。季瑶的双手举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放,她想去摸一摸顾全,她想去抱着他,但是她不敢动,她怕自己这一动,顾全会死。她怕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与她有关的人也要离开她了。
“顾全,你起来啊,你别吓我啊。顾全,我是瑶瑶啊,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季瑶嗫嚅着说了许多语无伦次的话。
躺在血泊里的人,眼睛睁的很大,看着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救护车的声音,警笛的声音,吵闹的人声……
季瑶就这么的躺在地上,侧身面朝着顾全,就这么看着顾全,手伸过血泊,拉住顾全冰冷的手。
泪如雨下!
这世界终于只残忍的剩下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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