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沈朝和苏宣对视良久,陷入了沉默。
之前苏宣一直以为用杜目狙击沈朝是UK的什么大型商业计划,但是后来刘蒙客的到来让苏宣明白,UK根本就没这计划,他们甚至准备用苏宣来狙沈朝。
那么那次事故,不是UK牵头做的,那就是杜目做的。
而之前杜目来《九流》片场也是特地来找沈朝的麻烦,在那次暴露出苏宣和沈朝关系的不一般之后,杜目又把苏宣推荐给了马河东。
如果说杜目把王木哲推荐给马河东,是在给王木哲一个翻身的机会,那么杜目把苏宣推荐给马河东,那就是没安什么好心了。
因为《灰色王朝》和《春日洁云》完全是不一样的两部片子。
《灰色王朝》的个人悲剧色彩其实不重,王木哲又是皇帝,在剧中基本不会受到什么苛待,如果不是因为王木哲是gay,被马河东卡了艳/情戏,以王木哲的演技,拍《灰色王朝》是会比较轻松的,马河东这个导演危险归危险,但是专业技能还是过硬的。
但《春日洁云》就不同了。
马河东就是想拍【杜目】这个角色因为失去母亲而被悲痛缓缓毁灭的过程,现在还在前期看不出这疯子要苏宣演成什么样,因为云洁莹还没死,但苏宣可以肯定的是,后期他一定会受不少折腾。
苏宣和杜目无冤无仇的,唯一的交际就是沈朝,杜目没必要特地来搞苏宣,这下答案就很明显了。
杜目是因为沈朝的缘故,对苏宣做了这些事情。
苏宣有些疑惑地问:“我也有点想不明白啊,你这个性格,能怎么得罪他?你两也没什么交际啊,何必揪着你不放,搞得像是有杀母之仇一样…”
他这句话一出口就打出了,苏宣演多了容胭脂成惯性,把【杀母】这两字挂嘴边,说出口才想起杜目的母亲真的死了,他讪讪地住了嘴。
杜目的存在对沈朝始终是个隐患,苏宣想借着拍这片弄清楚。
苏宣拍拍床让沈朝坐下:“我之前就想问你,但一直觉得我两关系还没到那份上,我问你你也不一定告诉我,现在床也上过了,男朋友,我两聊聊夹在我们中间的另一个男人,杜目?”
沈朝掀开眼皮看苏宣一眼:“还有付暮。”
苏宣:“……”
可真是把你牛逼坏了沈朝,付暮的醋你喝到现在也没喝干净是吧?
苏宣咳了一声:“付暮的事我们改日再聊,现在谈谈杜目!”
沈朝收敛眉目,他一言不发了很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苏宣这件事。
沈朝性格就是这样的,苏宣已经有点了解这人的思路了,他觉得有危险性质的东西,必定是不会想给苏宣知道的,当年的对赌真相是这样的,之前苏宣问起UK的事情,沈朝也闭口不谈。
这好像是他保护苏宣的一种方式,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把一个完好安全的结果平静无波地呈现给苏宣看,沈朝自己所牺牲的一切,他从来不谈。
他对苏宣的保护欲,已经到了近乎强迫症的地步,似乎有任何一点危险因素靠近苏宣,沈朝就会因为无法接受而发疯——比如上次直接不管不顾就来片场找苏宣,然后把他吻到快断气。
如果不是这中间阴差阳错的一切,苏宣应该就会因为《四合院》上映蹭沈朝的热度而翻红,然后接过沈朝递给他《九流》的橄榄枝,演出容胭脂后爆红,顺风顺水的跻身一线。
四年沉寂好似黄粱一梦,他从此以后星光闪烁,前途无量,变成了大明星苏宣,沾沾自喜地站在沈朝身侧,还觉得是只靠自己努力得到的。
其实不是的,苏宣很明白,没有沈朝,他到不了这一步。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沈朝为了向他伸出手,一个人走过了鲜花烹景又烈焰焚烧的四年,一步走错便是粉身碎骨,沈朝却还是走到了他的身侧,站在危墙之上把苏宣拉上来了。
“沈朝,总不能一直这样瞒着我,我已经走进来了,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出原因的。”苏宣说,“就是会冒险很多就是了,就比如接马河东的戏啊..”
沈朝的脸色一沉:“苏宣。”
他表情难得这么冷冽,甚至带着一种隐藏得不算很好的偏执和神经质:“我会…我不想你知道任何危险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会生气。”苏宣摸摸自己的后颈,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昨天生气在我身上咬下的印还没消呢。”
沈朝静了几秒,他似乎真的有些懊恼,很浅地皱眉道:“…抱歉,昨天…我真的失控了,你可以咬回来。”
苏宣顿时哭笑不得:“我咬你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一些让你危险的东西。”苏宣妥协地叹气,“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说的话…”
苏宣也的确没办法。
沈朝的心理距离根深蒂固,不是他们两个用了三个避/孕/套就能解决掉的,两个人再怎么彼此相爱,肉/体关系再怎么亲密,有些东西都没办法说出口,更不用说是沈朝这样有着厚重心防的人,苏宣想起了andy那里的那一本厚厚的咨询记录。
那么厚那么沉,那可以说是沈朝写给他的情书,也可以说是沈朝对他的心墙,藏着所有不能告诉苏宣的话,一定要苏宣费劲心思地去学习,用尽全力去敲去凿开这堵心墙,才能窥见里面孤僻不语的家伙想要告诉他什么。
我喜欢你,这么四个字,沈朝都花了四年来说,更不用说其他更多的。
苏宣想要等着沈朝慢慢对他坦诚敞开…
….只是在这样热意包裹地交缠后,又被扔到墙外,他难免有些丧气。
苏宣的眉毛低下来,面上浮出一层微不可查的低落,很浅,好似他的清澈的眉眼里落了一层看不见的灰:“你不愿意说,那也没什么…”
沈朝突兀地开口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杜泷带着杜目,还有他母亲…来我母亲的治疗室咨询过。”
苏宣一怔,他迅速地抓住沈朝罕见破开的这一个小口,询问道:“咨询了什么?”
沈朝直视着苏宣,他张了张口,说道:“咨询了..一些关于开放性婚姻的东西。”
“开放性婚姻?”苏宣喃喃恍然重复沈朝的话,“杜泷他拖家带口的,来问这种东西干什么?”
开放性婚姻,就是两个人结婚了,但是可以彼此都和其他人发展情感关系,和肉/体关系,维持感情世界的开放,苏宣知道沈朝的妈妈曾经就是开放性婚姻,但是后来….离婚了。
苏宣个人是不太赞同这种关系的,但是别人要不要维持这样的婚姻,只要不伤天害理彼此同意,那都是别人的自由,他也无权无力干涉,不过杜泷这混球问这个东西——
——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朝摇摇头:“我不知道,访客的咨询记录都要保密,之后杜泷单独来过两次,咨询的也是类似的内容。”
苏宣看了一眼沈朝,沈朝的表情淡淡的,眼神无波无澜,但苏宣本能地觉得沈朝还有什么东西瞒着他,他还想问,但看沈朝这个神情,他是不会再说了。
不过今天能说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进步了。
….
苏宣最终还是说服了沈朝,让他去拍戏,但沈朝也有要求,他也要跟着去。
苏宣很无奈:“你可是沈朝诶,去会被认出来的。”
剧组不像是大学城,都是圈内人,个个都是狗仔级别的火眼金睛,戴个口罩没什么用处的,沈朝这种高知名度的演员,一脚踏进去就能被闻出味儿来。。
沈朝:“我可以装成燕刚的替身。”
苏宣:“…….”
得,刚哥和你可真是孽缘。
前段时间是刚哥装沈朝替身,现在沈朝又要装刚哥替身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玩什么paly呢,一会儿替身给他做真爱,一会儿真爱给他做替身,搞得苏宣像个渣男似的。
“你怎么装?”苏宣问,“燕刚虽然身形和你很像,但比你高…”
苏宣还没说完的话在沈朝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东西面前扭曲地拐了个弯,沈朝默默地看着苏宣,手上拿着一双扎实的——
——增高鞋垫。
沈朝:“我带了这个。”
苏宣没憋住,一下“噗”地笑了出来,他准备凑近看一眼,结果沈朝又不动声色地拿远了一点。
“还带了增高鞋垫,可以啊你,沈朝,早有预备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多少公分的。”苏宣抱胸笑着问,“看着还挺厚实,不过刚哥比你高不少吧?你确定穿这个可以?”
沈朝把增高鞋垫微微藏了一下,双指夹着别在了背后,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很厚,够了。”
隔了一会儿,他淡淡扫了还在笑苏宣一眼,补充了一句:“我还会长的。”
苏宣微妙地从沈朝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点不甘心的味道。
身高果然是所有男人的敏感点啊….苏宣好笑,他顺从地掠过这个话题,换了一个:“但是你外貌怎么办?这可是片场,戴个口罩是不行的,圈里可没有人不认识你,你还是别去了。”
沈朝静了几秒:“你不想我出现,那我在车上等你,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及时反应。”
苏宣怔愣了一下,他发现沈朝是认真的。
沈朝改变不了苏宣拍戏的想法,于是就自备了增高鞋垫假扮燕刚,但苏宣还是不让他出现,沈朝也不和他争,躲在车里也要确认苏宣拍戏的时候是安全的。
沈朝好像有些过分惯他了。
苏宣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长这么大,他爹妈都没这么担心过他的安危,苏宣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在沈朝心中到底是个什么等级的易碎物品,要他这么一个大明星连夜过来保护,苏宣不让他去片场之后,又要躲在车里亲眼确认安全之后才放心。
苏宣眨了眨眼,别过了眼:“好。”
等到沈朝开车把苏宣送到了片场,苏宣下车的时候看端正坐在驾驶座上的沈朝低头仔细给苏宣找水,和一些要带到片场的必须物品,跟他私人助理一样。
沈朝腿很长,卡在驾驶座上找东西有些束手束脚,但他依旧找得很认真,沈朝做事情很有条理,还写了一个备忘录,一边找一边一个一个在备忘录上打钩,不让苏宣遗漏任何一样东西。
比苏宣任何一届助理都称职,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准备功课。
苏宣看得心里发酸,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和刘胖胖开的玩笑,说想要雇佣沈朝来当他私人助理。
刘胖胖说你做梦吧,你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请得起沈朝吗?
苏宣那个时候说不知道。
但现在他知道了。
沈朝做苏宣的私人助理,不要钱,只要苏宣安全就够了。
“沈朝。”苏宣喊了一声。
沈朝抬眸看他,苏宣靠过去极短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低声道:“我会没事的。”
“嗯。”沈朝平静说道,“我在,你随时喊我,不会有事的。”
…..
苏宣是场早戏,幸好他醒得早,和沈朝磨磨蹭蹭那么久开车过来也差不多点,不算迟到,但也不算早,但马河东依旧一看苏宣就皱眉:“快去化妆换衣服!”
苏宣自认理亏,揉揉鼻子,去化妆室了。
马河东把小洋楼附近的空着的民宿都租下来了,财大气粗得很,化妆室在一栋老旧住宅的二楼,苏宣一进去,就看到关芊芊也在化妆,正在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给她小心翼翼地贴假睫毛,她对面是才装好的梳妆台,上面立着一面大镜子,镜子周围一圈白色小灯泡用来补光。
关芊芊衣着复古,收拢双腿坐在梳妆台前,打眼看过去,好似八九十年代歌舞厅的化妆后台。
关芊芊自己眼睫毛就挺长的,本来不需要贴,只不过看起来和云洁莹不像,但是马河东也是不做人,直接让关芊芊把眼睫毛给剪了贴新的,说这样看起来自然。
还被剪掉的还有关芊芊那一头顺滑的长卷发。
云洁莹是学生妹的短发,只到肩膀,关芊芊其实不太适合这样的造型,她太明艳成熟,不适合云洁莹这种青春活力洋溢的发型,但在戏中看着却很自然,好似关芊芊也是个云洁莹般天真烂漫的学生妹。
化妆师给关芊芊贴好眼睫毛之后,她眨眨眼适应了一下,睁开就看见旁边也在被化妆师处理的苏宣,她对苏宣态度很温和,见苏宣来了之后打招呼道:“苏老师来了啊。”
苏宣也回道:“关老师好。”他说着看了一眼已经化完妆的关芊芊,说道:“关老师您演云洁莹老师,真的很像,气质神韵都很到位。”
他这句夸赞真心实意。
关芊芊刚刚对着镜子在练眼神,有些神态动作好像是从旧胶片里扣出来的云洁莹,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死人的悲凉感,关芊芊就是云洁莹在世。
关芊芊笑着用手背撩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你很了解洁莹?”
“也不算是了解吧。”苏宣斟酌着词句,“我看过云老师很多作品,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演员。”
“她的确是,她也是个很好的人。”关芊芊垂眸说道,“就是傻了点。”
苏宣又问了一句:“马导演是怎么选中关老师来演云洁莹老师的呢?”
关芊芊低笑了一声:“你直接问,为什么我两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为什么马河东那个神经病还会选中我,是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又不是不能问。”
苏宣的化妆师出去给苏宣拿东西了,关芊芊的化妆师化完就走了,这个小房子里一时之间只有关芊芊和苏宣两个人。
苏宣静了一会儿,关芊芊托腮笑意吟吟地扫了苏宣一眼:“谁告诉你,是马河东选中我的?”
“我是自己一定要来演的,马河东一开始看上的不是我。”
苏宣惊愕地看向关芊芊——马河东的戏,不要说他了,杜目都不想演,关芊芊看着对马河东也没什么好感,为什么要上赶着来演?
关芊芊的手臂放在梳妆台上,她转了一下脸,下巴轻放在手背上,看着镜面里被梳妆完的自己。
关芊芊目光迷离又沉浸,好似在透过她自己看镜子里的云洁莹:“马河东说我和洁莹不一样,他想要柳蔓来演洁莹,他觉得柳蔓更像洁莹,但是柳蔓早就不做这行了,她现在可是星文化的大老板,杜泷也不会让马河东强迫自己的前妻演戏。”
“于是我就自告奋勇了。”
苏宣沉默良久,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关芊芊的神色终于变了,变得晦暗不明,她伸出指尖去触碰镜子里的自己,长睫忽闪忽闪地看:“我不想让马河东这个神经病,拍出一个乱七八糟的洁莹,我知道洁莹是怎么样的,我知道她有多好,这是她的故事片,她在里面也要那么好才行。”
“我决定不了谁要来拍她,但我至少可以把她演好,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关芊芊说,她眼眸中闪动着一层湿润,她忽然轻笑了一下,“…马河东想用这部戏冲奖,如果我能靠这个拿到影后的话…”
“…那是不是洁莹也算是拿到了最佳影后?”
苏宣一时失言。
他想起云洁莹原本和宁欣扬相似的,空灵优美的嗓音最后粗粝得好似濒死的夏日虫鸣,后来云洁莹拍摄电影只能选择配音,彻底失去被评为影后的资格。
宁欣扬是因为…被灌了火锅底料才变的,但是现在被好好养着,虽然回复不到从前,也好了许多。
但是云洁莹是因为什么呢?
苏宣迟疑了一会儿,才问出口:“…云洁莹老师,嗓子是因为什么坏的?”
关芊芊放在镜面上的手指猛地抓拢,指甲在镜面上刮出刺耳尖利的声音,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苏宣看着关芊芊指甲都刮到外翻了一下,但她似乎不觉得疼,关芊芊收拢的手隔空攥紧了镜子里的自自己的喉咙,她看得出神了,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最后似哭似笑地落下一滴泪来,从她仿制云洁莹的假睫毛上滑落。
她缓缓地开口,似乎是在回忆里沉浸得过深出不来,说的却是粤语了:“阳城呢边钟意饮热茶。”
“杜泷最钟意在饮茶的时候,谈天做事,带住洁莹一起,有时候会让洁莹给他那些生意上的朋友,玩笑似地唱歌,活跃气氛,但某一次,有人敬给洁莹的茶好烫啊,洁莹被人抓住手硬是饮下去后,讲唔出话来…但他们还要洁莹唱歌…”
苏宣有种隐隐似曾相似的感觉,他不由得毛骨悚然地看向了关芊芊,关芊芊泪意盈盈,嘴角却是笑着的,她说:“….我就坐在杜泷身侧,却什么都做不得,看她唱啊…”
“唱啊…”她出神地哼起歌来,手指贴上了镜子里自己的轮廓,一遍一遍描摹,“….今夜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关芊芊拖长尾音,眼中的泪滑落:“——天空海阔你与我。”
苏宣被关芊芊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洁莹唱的是《海阔天空》。
他声音艰涩,开口道:“….杜目那个时候,在场吗?”
关芊芊笑得恍惚,偏头看了苏宣一眼:“在啊,他也坐在杜泷旁边。”
…..
苏宣的化妆师回来给他弄好之后就催促他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关芊芊因为哭弄花了妆面,还在补,她娴静地低头,笑着擦了一下眼睛两边,给化妆师解释道歉:“刚刚入戏太深了就哭了,不好意思啊老师。”
苏宣收回了目光,他对化妆师道谢之后,心情复杂地往外走了。
他在心里回想了一遍刚刚关芊芊说的话,愈发不寒而栗,不过最不寒而栗的反而不是云洁莹因为嬉笑而被烫坏了的嗓子,而是座位。
杜泷的两边,一边坐着他的情妇关芊芊,一边坐着他的儿子杜目,那云洁莹是坐在什么地方唱歌的?
是坐在一群和云洁莹完全就没关系的,杜泷的好友堆里被人强硬地灌茶,又或者说云洁莹根本就没座位,好似一个歌女一样站在旁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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