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易子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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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感知的方向并未偏离原本的路线多少，夏洛特一行朝着感知的方向前进，随着离地点越来越近，四周不再是空无一人的荒野。荒野丛林中人造的路径越来越多，这也预示着他们将进入人类的活动范围。

　　夏末秋初的太阳十分炽烈，当太阳快要落山时，眼尖的洛丽塔看到了袅袅的炊烟。

　　“那儿有人！”她指着荒野丛林中的一隅，兴高采烈地喊道。

　　性格活泼的洛丽塔已经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人烟，哪怕和艾儿的斗嘴还算有趣，但时间久了也多少会有些乏味。

　　“也许晚上我们能借宿在村庄！”后面这句话道出了洛丽塔的心声。哪怕是人烟稀少的村庄也无所谓，总好过这景致千篇一律的荒野。

　　夏洛特再次探测了一遍深渊气息传来的方向，深渊气息的位置与炊烟的方向相差了十来公里的距离。但抱持着‘去村庄探探消息也不错’的想法，夏洛特决定满足洛丽塔的愿望。

　　然而等到达炊烟所在时，夏洛特才发现与预想的情况出现了偏差。这儿根本没有什么村庄，只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

　　营地坐落于离丛林没多远的平地上，十来个用树干与树皮、杂草搭建的简易帐篷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当夏洛特好奇地接近营地时，正在用吊锅烹煮着什么的男人们突然警觉又凶狠地看向几人。

　　他们似乎饿极了，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带着营养不良的饥黄，偏生一双眼睛又红彤彤的，吞咽着口水警惕的模样像是野兽更多于像人类。

　　有个领头模样、尚算强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护住散发阵阵诱人肉香的吊锅，故作凶狠地朝夏洛特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言下之意就是‘别想抢我们的食物’，但他强忍恐惧瑟瑟发抖的模样却让他的凶恶显得不伦不类。这或许是因为看到艾儿那精美的蓝白色洋服，让他意识到这群披着土黄色斗篷的陌生人身份不凡。

　　“我们不是逃奴……”

　　果不其然。看到夏洛特一行不动声色的模样后，他的气势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嘴里嗫嚅着辩解，“我、我们只是迷路了……”

　　看来他完全将夏洛特等人误认为了霍特森的侵略者，新上任的领主或是领主的官员之类的什么。按照圣洛伦索大部分地区的律法，农民被视为贵族的私有财产，没有许可擅自离开居住的区域将被视为犯罪。一旦被抓捕，严厉的当场处死、稍微宽容点的也会被充为奴隶。

　　听到这话后，围在吊锅前的男人一阵紧张，他们抓着手中的铁勺或是农具，那大概就是他们唯一的武器。现场的气氛十分沉闷，除了吊锅中沸水煮开的汩汩声，就只剩下营地最偏远的草木帐篷中闷闷的哭泣。

　　夏洛特突然感到一阵莫大的不安，就在此时，久未见着人烟的洛丽塔嘻嘻笑着开起了玩笑。

　　“你说你们迷路了？可我怎么觉得不像？”洛丽塔指了指那些人手中的农具与汤勺，“迷路会带着这些东西吗？而且，我记得洛森特还有这样一条法令吧？森林与湖泊是贵族的财产，没有经过领主的许可私自盗猎可是犯罪哦！”

　　“我们没有盗猎！！！”围在吊锅边的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当听到洛丽塔的指责后，她恐惧得大声尖叫，那声音活像一只被掐住喉管的老母鸡。

　　洛森特确实有这样一条法律。领主们将领地内的森林与湖泊视为自己的猎场，不允许任何平民在其中盗猎。这样的法律在圣洛伦索帝国横行，唯有北境双雄的埃罗萨与冰风堡废止了这样的律法，极北之地严苛的自然环境没有私猎罪生存的土壤。

　　“哈！还在狡辩！那你们锅里煮着的是什么！”洛丽塔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指头，顽皮心不改的她故意吓唬道，“哼！居然敢私自盗猎，如果不给我们奉上美食，我就……”

　　她突然愣住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点，这群饥民是拿什么狩猎的？难不成是靠手中的汤勺与劣质的农具？还是说这群看上去食不果腹的农民其实是像她们这样的施法者？

　　“我、我们……真的没有盗猎……”领头的男子气势已经跌到了冰点，他哆哆嗦嗦地辩解道。

　　薇薇安的脸色变得苍白，聪明的女孩樱花般的唇瓣哆嗦，指着饥民颤抖地问道，“……你、你们是拿什么狩……”

　　夏洛特打断了薇薇安没能问出口的话，他掀开斗篷，怒吼一声，“够了！告诉我！你们吃的究竟是什么！”

　　夏洛特加上精神震慑的一声怒吼让这群饥民彻底崩溃，愤怒的法师大踏步走向营地，没有任何一人敢向他挥舞手中搞笑的汤勺或是锄头。

　　每一个饥民如同躲避瘟疫般避开夏洛特，那口冒着浓浓肉香的吊锅沸水汩汩，隐约从中露出带着血丝的松软肉糜，又很快沉入锅底。

　　夏洛特愣住了，因为匆匆一瞥间，他从里面看到了一只紧握成拳、扭曲成鸡爪模样的细嫩手掌。那原本是属于人类的某个部位。

　　阵阵寒意袭上心头，与此同时怒火却像熔浆般冒上大脑。处于冰火之间的法师已经不知多久没感受过那种快要失去理智的狂怒，猩红的魔眼中隐隐泛出诡异的红光，夏洛特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你们……吃人？！”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像是雕塑般沉默。

　　“说！！！”夏洛特一指那名领头的男子，“我命令你回答我！”

　　砰——

　　不远处发出沉闷哭声的帐篷里传来一阵响动，一对中年夫妻或许是感受到异动，连滚带爬地冲到吊锅边上。夏洛特师徒看到他们想要用汤勺舀动吊锅，却又十分犹豫痛苦，嘴里不断哭喊着孩子的乳名，一副绝望痛苦的模样。

　　“你还我的儿子！”

　　那个妇女已经失去理智，赤红着眼就要扑到身边持着锄头的男人身上。后者慌不择路地躲避，在夏洛特脸色难看地抬起手前，那个领头男子突然暴喝一声！

　　“够了！别在这胡闹了，疯婆子！前几天你吃我家孩子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站出来说话！”

　　妇女愣住了，然后像是被抽掉全身骨头般瘫软在地露出了绝望的神采。

　　原本准备好的法术却怎么也释放不出，脸色铁青的夏洛特倒退两步。火光中，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伤心表情。

　　薇薇安与洛丽塔早已扶着周围的树根吐了一地，除了艾儿外，夏洛特师徒从心底里感受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与寒意。

　　那不是面对强敌时的威胁感，而是愤怒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法师们明白这群饥民在做什么了。

　　这些活不下去的难民为了生存，在易子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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