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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游故地


云间月和宋长溪朝着远处走去,这两位道门天才并肩而立,有很多人都看向他们,但宋长溪很清楚,自己如今根本就没有资格能和眼前这位道门双壁之一并肩,所以走了几步,他便停了停,让出了半个身位,以示自己对于眼前的云间月的尊重。

“倒也不用如此。”

云间月没有转头,自顾自说道:“好生修行,道心无碍,总有一天会站在最高处。”

宋长溪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看着云间月问道:“我听说叶师姐的境界更高?”

同为道门一脉,能有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可以说得上理所当然,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宋长溪并没有这样叫过云间月。

提及那个女子,云间月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多出了些笑意,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痴心观里上下都知道这位云师兄对那位叶师姐有不加掩饰的爱意,但在痴心观之外,却没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她比我先入道门,天赋又不比我差,自然境界更高。”

云间月很是坦然,丝毫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而觉得难以启齿。

就……自己喜欢的女子,境界比自己高,比自己更厉害这种事情,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宋长溪很明白这句话的分量,知道对于云间月这样骄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又意味着什么,便沉默了片刻。

云间月看了宋长溪一眼,发现这个人肯定是想错了,但他想了想,却没有说些什么。

宋长溪很快回过神来,说道:“有一天我会追上你们的。”

云间月说道:“多去走一走,看一看,比留在山中更重要。”

……

……

一众年轻的修士们朝着那座大名峰深处走去,在更深处的地方,有一片白雾横在众人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上古遗迹入口。

那个里面,有着很多关于历史的秘密,那是每个宗门的修士都想要知道的,任何人对于未知,几乎都先是害怕,然后便是想要迫切地想要知晓答案,知晓历史,掌握历史,甚至是利用历史,这些都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若是撑不住,沿着来路归去是最好的选择,别的忠告我也不能再给你们,只能祝愿你们好运。”

远游客站在这片真正的白雾之前,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让开了身子。

那些丹药早就发了下去,那些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远游客不打算再废话。

年轻的修士们带着期待,开始朝着白雾里面走去,有的人很着急,甚至还小跑了几步,那个入口极大,倒也不存在任何拥挤的意思。

很多人转头看了一眼各自的长辈,在长辈的殷勤鼓励之中,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很快便没入白雾之中。

云间月朝着陈朝走过来,就这么站在他身侧。

陈朝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云间月很平静说道:“之前出手,看起来很冒失,其实是想要告诉他们,你很不好惹。”

陈朝没有什么被点破心思的表情,只是理所当然说道:“这群人若是都来找我的麻烦,虽然我不怕麻烦,但总不能全部都杀了,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只能让他们都远离我,免得麻烦。”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云间月会嗤之以鼻,但陈朝这么说,他却是赞赏点头,“他们若是找你的麻烦,当然是不明智的事情。”

在不能动用修为的上古遗迹里,陈朝这样的武夫,占尽优势。

陈朝说道:“看起来你很想在里面找我的麻烦。”

云间月微笑道:“之前宋长溪告诉我一句话,我觉得有些道理。”

“请说。”

陈朝看向眼前的云间月,眼里没有什么厌恶,之前他便知道,真正的天才,是绝对绝对不会如同那些寻常的修士一样,对世上别的人生出轻视之心。

“如果遇到,自然要战一场。”

云间月说完这句话,不待陈朝回答,便自顾自朝着前方走去,很快便有年轻修士让开道路,将他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护着走了进去。

看着这个做派,陈朝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些孤独。

虽然在很多年前,他都是一个人,而且这一个人的生活也过了很多年,但在去到神都之后,便好像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不过不喜欢还是要压在心底,陈朝看了一眼腰间的断刀,也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他其实也有些感慨,因为这个地方的确不是第一次来,但他同样不想这是最后一次来。

……

……

吃了一顿腊肉和喝了五大碗鸡汤,院长剔了剔牙,有些不满说道:“腊肉和青椒一起炒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怎么能够不加蒜苗?那炖鸡汤的时间长了点,真当我是老人家,牙齿这点东西都咬不动?”

那妇人这些年一直没被人说过重话,这会儿忽然被人嫌弃饭菜不好吃,一时间有些委屈,那双眼睛里就要泛起水雾,但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份是自家男人的老师,便生生憋了回去。

院长看了妇人一眼,倒是眼中有些赞赏的意味,“虽说女子性子的确是要柔弱些,但动不动便哭这种事情,自然而然是最好都不要有。”

妇人默默点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院长说道:“不就是担心这个家伙以后不要你了?倒是也不用担心,虽然这家伙当初差点有了一桩不错的婚事,但毕竟是当初了,现在既然娶了你,就得好好和你过日子,不过你还是太胖了些,得减减。”

听着院长话语里的那些过往,周枸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中却是缅怀的神色,那桩不错的婚事,是真的很不错。

院长看到了他眼中的缅怀神色,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也有些生气道:“饭也吃了,我要走了,你这小子跟不跟我回神都?!”

周枸杞摇摇头,指了指那个妇人,说道:“就是个乡野村妇,去了神都也住不惯,何必这么麻烦?”

院长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弟子说的不过是些托词,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骂道:“不愿意去便不愿意去,你这逆徒,真是白教你一场!”

周枸杞硬着头皮说道:“老师得偿所愿能收到小师妹,那自然是幸事,我等弟子无用,是给老师丢脸了。”

院长看着周枸杞,不悦道:“你以为你那师妹是个省油的灯?好好的书不读,偏偏要选择去做一个剑修,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去北边厮杀一番,就像是那个家伙一样,即便她留在神都,将书院丢给她,也就无非是两个极端。”

周枸杞笑道:“师妹有大气魄,当初第一次见面弟子便知晓了。”

“马后炮。”

院长面无表情地抬头朝着对面看出去,院门没关,他们又在院中,这一眼看去,自然能看到对面的那座小院紧闭的院门。

周枸杞顺着自家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幽幽道:“当初那个炼气士老婆娘来找这小子的麻烦,把他家都拆了,后来还是弟子花钱帮他修缮的,老师再见到他,记得帮弟子要些钱……”

听着这话,妇人便觉得有些肉疼,那会儿周枸杞说要拿钱去帮对面的那小子修房子的时候,她其实不太情愿,那少年好是好,但怎么来看,都不该帮到这个份上,更何况,那小子还会不会回来都还两说。

这会儿花钱去帮这小家伙修房子,以后是不是白花了都说不定。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院长冷笑一声,懒得理会这汉子的这些废话,而是想了想,这才说道:“你查的事情,可以继续去查,我其实不该来找你,虽说我已经很是小心,但难保我身上没有眼睛。”

听着这话,周枸杞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很是小心?

您老人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这叫很是小心?

院长看着他的表情,挑眉道:“你有意见?”

周枸杞忙不迭摇头。

“朝廷上下很多鬼,你偏偏又要去动最大的那一个,到时候你是真的要把这天下都摇一摇,其实我都有些担心。”

院长叹气道:“我他娘的当初收这么多弟子做什么,一个两人,谁让我省心了?!”

即便是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当初想要效仿那位儒家圣人收徒七十二,却没有想到这七十二个弟子里,却有好些奇葩。

那位非要做一个剑修在北境厮杀的家伙是这样,这位非要在这里做这件事的家伙也是这样。

周枸杞揉着眉头,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仇总是要报的,老师不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院长骂道:“说起来这个我就生气,当初在书院,你这小子最是喜欢歪解圣人典籍,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周枸杞弱弱道:“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院长忍着怒意,继续说道:“君子不重则不威?”

“君子动手就需要下重手,否则无法树立威信。”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你学我的武功不学我的思想就会迷惘,你学我的思想不学我的武功就会被人打死。”

院长面无表情。

周枸杞低声说道:“说不定当初那位圣人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被误传了?”

院长冷笑几声,“当初我是真该把院长之位传给你的!”

周枸杞默不作声。

他就算是真傻,也知道这会儿自家先生是在说反话。

院长起身,就是要走的意思。

周枸杞连忙起身相送。

院长来到门口,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微笑道:“别担心。”

他好像很多话没有说,但又好像很多话都说了。

妇人莫名觉得有些安心。

周枸杞送院长出门。

然后转身回来,关上院门。

妇人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我做菜真有这么难吃吗?”

周枸杞皱眉道:“听他放屁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很紧张地看向门口那边,很怕那个离开的老师再度破门而入。

看着自家男人这个样子,妇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实际上觉得有些开心。

天底下的女人,哪一个不希望自己被自己的夫君护着呢?

只是两个人都没发现,就在对面的房顶上,院长负手而立,看着对面的夫妇,满脸微笑。

……

……

再度走进那满是白雾的地方,扑面而来的便是熟悉感,陈朝自然不会说自己很怀念这种感觉,当初被带到这里,经历了那么多,那是痛苦的回忆,他宁愿没有经历过,但是既然已经经历过了,也无法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数丈的光景,陈朝很沉默地将腰间的断刀抽出,握在手中,然后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在地面捡起好些碎石,丢入袋子里,然后这才将那个布袋捆在腰间,朝着前面走去。

这些准备本来在进来之前便能够准备,但是他却不想太招摇。

和数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眼前的这片上古遗迹,依旧浓雾萦绕,依旧只能看到身前数丈的光景,而且陈朝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是境界高深的修士,还是寻常人,在这遗迹里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全部都一样。

陈朝想了想,想了想数年前的那条路,然后便转身朝着那边走去。

这片上古遗迹很是荒凉,周遭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些很坚硬的土地,至于存活的生物,更是没有。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陈朝在一棵树桩前停下。

那棵树桩很大,数着上面的年轮,至少便知晓这棵树已经有了数百年的时光。

只是在很多年前,它便被人斩断了。

不知道是谁。

陈朝看着这熟悉的树桩,沉默了一会儿,确定没有走错,然后弯下腰,开始用手中的断刀去挖这棵树桩旁的一处地方。

片刻之后,一件东西在他眼前呈现。

那是一个古朴的小鼎。

当年他在这里面找到的器物之一,便是这座小鼎,只是他却没敢将其带到身上。

小鼎通体都是青绿色的,上面有着许多古老的花纹……不,那不是花纹,而是文字。

那是上古的文字,和从佛土传来的梵文一样,都是很久远的文字,只是那些梵文如今还有人懂,只怕这上古文字,根本已经没人可懂了。

陈朝沉默,将其收起,然后继续朝着预定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片刻之后,陈朝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在身前看到了一具尸体。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大概已经死了好几个月。

容貌也看不清了。

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少年。

陈朝看着这具尸体,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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