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有些事情是需要决心的
谁都知道,那位年轻的镇守使大人已经为大梁做了很多,但之后如果还有人需要他继续做些什么,他也会做的。
他会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大梁,献给那些百姓。
他或许很乐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这场胜利,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但这个藏在斗篷里的人,有这个想法,还是让人觉得很有些意外。
“如果真需要他死才能做成事情,那让我替代他就行。”
那人这么说着,风吹开了他的斗篷,露出了她的真容,是谢南渡。
这很让人觉得意外,因为如今谢南渡作为将军府副将,在宁平离开将军府之后,她便有着总揽北地军政的权利,她不应该离开将军府才是。
可她却来到了漠北,着实会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一旁的汉子说道:“真要死的话,其实让我死了然后把事情办成了也就好了。”
谢南渡扭过头来看向这个汉子,笑道:“周师兄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其实不欠什么了,这一趟路本不该劳烦师兄的。”
院长当初说要效仿那位儒家元圣,收弟子七十二,谢南渡是关门弟子,在她之前,也是唯一的女子,在她之前,理应有七十一位师兄,眼前的汉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周枸杞。
许多年前,他的名字其实叫周弦山,是神都周氏的长房嫡子,也算出自高门大户,只是后来因开罪了方外,导致家族覆灭,他也只能改名换姓隐入渭州天青县。
如今一切都成过往云烟,他早就是儒教的圣人。
只是周弦山之名,或许是代表着过去的那些事情,所以他也不再用了。
周枸杞笑道:“师妹,当初在北境,是柳半壁护着,如今他没了,你却还有师兄,我还总不能让你受欺负,也总不能让先生在下面也操心。”
提及柳半壁和书院院长,谢南渡也沉默了片刻,自己的师兄和先生,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书院已经在这场战争里,死了前所未有多的人。
而自己这另外一位师兄,能不能离开漠北返回北境,其实也很难说。
之前那么多年里,北境的武夫对于读书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到了如今书院所做,其实已经早就可以让他们无畏任何言语了。
“只是师妹这趟来漠北,是要见谁?”
周枸杞之前只是听谢南渡说要来一趟漠北,要见一个人,但实际上要见谁,谢南渡并没有来得及说,当然了,即便是谢南渡说要去见妖帝,周枸杞也会送她去。
他不会问什么问题,而是无条件地相信谢南渡所做的一切。
就像是之前的柳半壁做的那样。
谢南渡骑着马,已经往北边而去,听着周枸杞问得问题,轻声说道:“两个人,如果一切顺利,会见到第三人。”
周枸杞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没有想明白这三个人都会是谁。
总不能其中一个真是妖帝吧?
……
……
陈朝和红袖妖君聊了很多,最后敲定了那些事情之后,陈朝便朝着北方而去,红袖妖君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要去北方,就最好小心一点,死在那边事情都就做不成了。”
陈朝笑道:“其实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因为我要去杀白京。”
白京带着妖海诸多部族在望月台那边血战,最后却知晓自己原来是红袖妖君的棋子,他此刻对红袖妖君肯定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了她,如果陈朝真的要杀了白京,那么对红袖妖君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按理来说,他活着对你们更有利,你去杀他,不合乎情理。”
白京不仅想要妖帝之位,还想要红袖妖君的命,他在妖海的威望又那么高,所以他是最好的搅局者,活着肯定是要比死了更管用的。
陈朝说道:“是的,他活着对我们更有利,但是他还是应该去死,因为他曾经想杀过一个女子。”
那是一桩旧故事,但其实也没多旧。
当初是大祭司觉得谢南渡对妖族的威胁很大,所以才请了白京去办这件事,当然最后白京并没有办成这件事,因为谢南渡的身边,有着院长。
但有没有办成是一回事,曾经出手过,就是另外一回事。但陈朝要去妖海那边杀人并不容易,因为妖海在王城北边,陈朝如果踪迹在王城北边被发现,他想要返回南边,就是很难的事情了。
不过红袖妖君大概是不知道陈朝有隐藏气息的法器的事情。
红袖妖君诧异道:“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儿女情长而不顾大局?”
陈朝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我一直都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
对此,红袖妖君一笑置之。
有些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陈朝招招手,“记住我们的约定就可以。”
说完这句话,他便已经朝着北边走去,身影在大雪里,显得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红袖妖君站在原地,很久之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两人一直在看似很平静的谈论如何去杀妖帝这件事,但实际上红袖妖君一直都很紧张,因为双方的实力并不对等,她一直都在担心陈朝会因为谈不拢而掀桌子。
如果他真的这么干的话,那么红袖妖君没有一点办法。
她不想在此刻死去,因为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不过结果还好。
陈朝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就是赌一次,赌他能不能全身而退的打杀妖帝,而她也在赌,在赌能不能既杀了妖帝,也让陈朝死在妖域。
两人各自有想法,但目的都是杀了妖帝。
等到彻底看不到陈朝之后,红袖妖君才打算往东北方向而去,按着陈朝所说,西陆已经离开了王城,那么她就要找到她,去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杀了妖帝的事情。
战争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做了。
……
……
陈朝再次出现在了斡难河畔,他站在这里想起了之前和西陆的对话,在那些谈论和说服里,他真正的明白了西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自己,都是同样的人。
但最后她说自己还有一个不能答应自己的原因,陈朝没去听,是因为他很着急,解决不了西陆,那就需要去解决红袖。
时间留给他的不太多,所以耽搁不得。
但这会儿,陈朝开始有些好奇西陆那所谓的别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站了片刻,陈朝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然后越过斡难河,继续往北方而去,不过这一次,他要绕过那座王城。
只是在接近那王城的时候,陈朝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那是妖帝在散发自己的威压和气息,寻找西陆的踪迹。
陈朝进入了王城周围,自然也就在了探查范围内。
这让陈朝的心跳有些加速,如果自己在此刻被妖帝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一场生死之战爆发,最后结果也大概是妖帝生而自己死。
陈朝虽然不畏惧任何敌手,但也不会这么自大,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那枚印章,苦笑一声,“道门至宝,能不能护住我这个寻常武夫的性命?”
只是感慨,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朝站起身继续往北方而去,只是走在这妖帝的威压笼罩中的地方,他也不得不感慨这位妖帝果然可怕,他踏入扶云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他绝对没有止步,而是一直在往前走。
其实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妖帝和痴心观的那些老道士一样,就此蹉跎,那他根本没有这般可怕。
不过其实想想也能接受,天才这种事情,总不能只有自己才能是天才。
半刻钟之后,陈朝走出了妖帝的威压笼罩,这才长呼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王城,眼眸里满是某天大梁的骑军纵马入王城的景象。
能看到这一天吗?
陈朝不知道。
但希望能看到。
抱着这个想法,他要往妖海那边而去,杀白京这种事情不是随便说给红袖妖君说的,但实际上原因不只是为了谢南渡。
而是还有另外的缘由。
虽然没有在将军府中和谢南渡商谈那些事情,但陈朝哪里会不知道谢南渡不杀白京的用意。
但他此刻却觉得,杀了白京,会有更好的效果。
想到便做,这一向是陈朝的想法,他从来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子。
……
……
漠北的雪还在下,就像是这场战争还根本没有走到尽头一样。
这里足足有三万里,完全可以说广袤无边,这一处地方要是真算起来,甚至要比大梁朝的新柳州更为广袤。
一般的人很难在这里找到一个想要藏起来的人。
更何况是在这茫茫的大雪里。
但如果妖帝愿意从那王城里离开,来到这里的话,大概就能找到藏着的西陆,但只怕也要耗费些时间。
西陆此刻正站在一处雪丘上,看着这已经看过无数次的大雪景象。
妖域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在下大雪,每一个妖修,只怕都不会在意这样的雪景,更何况是像是西陆这样的尊贵妖族。
但此刻的西陆,看着大雪景象,想起的大概还是一些旧事。
有一年妖族和人族达成了某种协议,年轻人们在漠北较量了一番,那场较量,很快就变成了几个人之间的争斗,妖族这边的西陆,人族那边的陈朝和云间月。
那个时候,陈朝还不是西陆的对手,是靠着云间月将西陆拦过一次,这才勉强能和西陆对敌。
也是那个时候,西陆被陈朝一刀穿心,若不是她天生便有两颗心,在那一次,就会死去。
而自己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对陈朝开始上心的?
被人刺穿了心,于是对人上了心?
西陆笑了笑,将这些想法都敛去,然后走下雪丘,朝着某处走去,大概几十步之后,出现了一个雪洞,然后便走了进去。
雪洞很大,越往里走,便越大,在最深处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挖出来的,上方居然有一口天井,天光洒落而下,那里放着一个座位,是空的。
周遭有许多妖族,安静地看着西陆。
他们的神色很平静,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热烈。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某些东西,如今终于快要等到了那般。
“公主殿下,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等到西陆缓缓走来,有个跪在地面的老妪才轻声开口,但声音却有些哽咽。
“公主殿下,妖域只有在您的手上,才会变得更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为您去死了。”
不断的有声音响起。
“对,只要能让妖域有一个新的好的主人,我们死去无怨无悔。”
这些妖族一个个开口,表达着他们的真诚和热烈。
西陆看着他们,缓缓走过去坐到了椅子上,说道:“他是我的父亲。”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了,这一刻,所有人好像都在思考这件事。
“可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
这几乎已经是无须怎么佐证的事实了,想来当某一天西陆当着妖帝的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妖帝也不会否认。
因为对他来说,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的父亲现在还想杀了我。”
西陆的第三句话说出来,这里的气氛更冷了,大家都不说话,但空气里却有着悲伤的味道。
天底下真有那么冷血的人,会觉得自己的亲人想杀自己而无所谓吗?
大概会有的,但绝不会是西陆。
“所以现在,我要杀了他。”
听着这话,人们抬起头来,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西陆,他们聚集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而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他很不好杀,你们很难帮到什么。”
这句话又好像是一盆冷水,当着他们的面,浇了下来。
但他们的热情却没有被磨灭,而是纷纷说道:“总有些别的事要做,就让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西陆没说话,她只是坐在椅子上,天光照着西她的脸,让她看着就像是一个从九天走下来的仙女一样的。
但她的眼眸却一片雪白。
又更添了一分别样的神态。
或许她真的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女,而是那世间从未有过的女帝。
独一无二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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