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造谣
清凉殿中，李旭将手头的奏章放到一边，文美人在一旁端过一碗酸酪，加上些蜂蜜拌好，捧到他案头。
“辛苦贤妻了。”李旭笑着打趣一声。
文敏行一去，文奴儿在宫中愈发尴尬起来，不过李旭却依然故我，这也让那些骚动渐渐平息下来。
“这几日的奏章好像特别多。”文奴儿忧愁得望着李旭身边仿佛小山一样的奏章。
李旭应了一声。
他现在要处理的文书大多经过五位判书的手，白乐天、牛僧孺等人会把下面的奏章分门别类然后加上自己的批注和见解再呈交给皇帝。
因为有中书门下这个机构的存在，李旭要处理的奏章并不是很多，绝大多数事务性的工作都由外朝代理。
随着李旭处理的政务越来越多，皇帝开始发现他其实和古代的帝王们没有啥区别。
就好比这个六判书吧，用品级较低的近臣去分权，这种事汉武帝就做过一次。
汉武帝为了从外朝的丞相府分权设立尚书，以郎官担任尚书去分丞相府的职权。
然后到了现在，尚书省渐渐演化成另一个丞相府，尚书令就是实际上的宰相。
至于现在正经宰相的中书令，在汉武帝时期是一个由宦官担任的职务，最后一步步衍变为正经的宰相。
李旭很怀疑他今日设立的六判书，若干年后会不会变成内阁学士那种无相名而有相权的存在。
老朱同志还真是不读书，废掉宰相有什么用，迟早还会再出一个宰相。
皇帝心里吐槽着同行，然后又打开一封奏章，他飞快的浏览一遍，然后丢到一边去了。
最近朝臣们都表现得十分活跃，大概是摩尼教已经完蛋了，所以大家都很轻松的缘故。于是乎就有很多聪明人和蠢人纷纷上书，为天子指路了。
比如一部分聪明人就指出了文奴儿的罪过，他们认为文奴儿是妲己、褒姒一样的祸害，椒房独宠而无所出，占着后宫的位置不仅没有为皇帝贡献子嗣，而且还为了固宠不许皇帝继续选人充实后宫。
这些聪明人已经开始指出这跟当年圣后的所作所为别无二致，而且和太后诛杀先帝妃嫔一样，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在李旭联合奸相和公公们着手除掉太后和文党之前，这批聪明人的奏章里全部都是圣后是女中尧舜，文太后堪比周公，现在倒是地位急转直下了。
这种不说正事一心准备靠站队谋出身的行为李旭虽然看不惯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聪明人现在也能说是他的自己人了。
除了这些聪明人，还有一些错估形势的蠢人上书指责鱼辅国。
李旭是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里都是什么，似乎是文太后的倒台让这些人错估了朝廷的力量对比，他们以为羽翼丰满的皇帝下一个目标就是身在北都太原手握重兵的鱼公公。
指斥鱼辅国劳师无功的折子居然出现了不少，他们认为鱼辅国率领大军在太原不战也不和是在损耗朝廷的力量和威望，将导致朝廷失去天下人心。
而且鱼辅国手握大军在外是非常不安全的，万一他不打回鹘反而帅军南下怎么办？然后又翻出了当年鱼公公进京杀晋王、楚王的记录，指出鱼公公是个危险人物。
李旭当然知道鱼辅国正经是个危险人物，然后他觉得这些指责鱼辅国的人实在是太蠢了，鱼公公干掉晋王和楚王实在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事了，如果没有鱼公公扶危定乱，李旭现在还是个广陵郡王，连蜀王都不如呢。
所以李旭决定让这些蠢蛋滚回家去啃老米，虢除官身，回家种地去吧。让这样没有脑子的人去潮州、崖州服务边疆人民都是对边疆人民的不负责。
为了调剂一下心情，李旭决定打开李绅的日报来看一看。
自从李绅出任提点刑狱使以来，他表现出了一种令自己欣赏的高效率，安排给他的各项任务都有条不紊的展开，这让李旭非常满意。
李绅的日报里包含了李旭交代的几样他必须探查的主要情报。
京中的粮价走势，柴薪和菜蔬的价格变动，百姓舆情议论的重点以及提点刑狱使司的案件处理情况。
李旭揉了揉眉头，京中的粮食价格又走低了。现在距离秋天已经不远，看来粮商们判断今年将会是一个丰年。
然后便是街头巷尾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传说中的摩尼宝藏和宫中丢书事件了。
这两件事大概是这样的，传说摩尼教在漠北有一个巨大的宝库，里面藏了摩尼教盘踞草原丝路这么多年所搜刮的众多财宝。
这笔财宝就是摩尼教用来争霸天下的储备基金。
摩尼教的藏宝图一直藏在俾路托萨身上，并且被俾路托萨带在身上一直带到了白玉京，后来俾路托萨和承天剑宗决战之前，俾路托萨将藏宝图交给了侍法尊净胜慧，让他将藏宝图带回漠北。
在这个谣言里，岳顾寒和俾路托萨交手的地方并不是大云光明寺前的长街，而是明堂宫的顶上，整个白玉京中的最高点。
两位绝世高手，决战明堂之巅。
这个故事要比大云光明寺前面那条破街更符合人民群众的期待，高手嘛，打架都要比一般人站得高。
伴随着摩尼教藏宝图的故事一起流行的还有宫中窃书事件。
相传宫中有一本绝世奇功叫做《葵花宝典》，乃是大虞宫中的公公们博览宫中所藏武学，融合了各自的武学经验开创的一本旷世奇功。
这本神功可以反复修炼，每重新修炼一次，功力便会大进，最终可以提升到三圣的武学境界。
摩尼教之所以要在白玉京中作乱，就是觊觎这样一本神功。所以才下血本宁可送了一个教宗一个尊者以及一片漠北高手都要找到这本秘籍。
摩尼教作乱的当天夜里，摩尼教宗俾路托萨故意邀战承天剑宗于明堂之巅就是为了掩护净胜慧进宫偷书。
因为他们已经确定这本奇功就藏在清凉殿的房梁上。
净胜慧果然不负众望将这本神功的秘笈偷走，然后将之偷偷携带，准备送往漠北作为摩尼教的立教之基。
所以别看俾路托萨被承天剑宗一剑给砍了，但是人家算无遗策，以己之死换了一本旷世奇功，可以说是胜天半子。
这两个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彼此之间又在逻辑上十分契合，是目前白玉京街头传得最广的谣言，已经超过了“太后变成了皇帝的禁脔，被关在明堂宫里供皇帝享用”成为白玉京百姓中最主要的谈资。
亲手炮制了这个谣言的李旭非常满意，携带巨大财富藏宝图外加一本旷世奇功，李旭估计无论中原还是漠北的武林人士都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向净胜慧扑去，这位要是能活着走到草原那就见鬼了。
而且即使是在净胜慧死后，寻不到子虚乌有的藏宝图和秘笈，狂热的武林人士还会不停地寻找潜伏起来的摩尼教徒来获得更多的消息。
李旭已经命令李绅过几日在白玉京各处贴上布告辟谣，然后再提高一下净胜慧身上的赏格，让谣言更加深入人心，顺便为武林人士们鼓鼓劲。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李旭又翻开一份指责他对待摩尼教徒过于残暴的奏章，发现这些蠢材再也无法影响他的好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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