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漫漫南归路（下）

近六十万百姓逶迤南下，绵延近百里。

  为了确保行军安全，贾诩命令零一军全军一万八千人在前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桂一军两个团近四千人由臧霸带领，落后百姓队尾五里负责断后，剩余一万四千余人以连为单位，分为近百队，一里一个的交错守护中间的百姓与粮草辎重。

  两个独立骑兵团四千人，其中骑一团以连为单位游弋防护，骑二团以班为单位作为侦骑四散而出。

  邺城，城墙上，看着走了半天都没走完的队伍，长史耿武长长出了口气，这帮人终于是走了，再不走冀州都得被他们掏空了。

  “文威，黎阳那里派人来了，问张燕南下为何？我们有什么打算，看样子他们是有点别的想法。”一旁的闵纯说道。

  耿武嗤笑一声：“伯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麴义是个什么人，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傲慢自大。自从皇甫大人来剿灭黄巾，将他留在黎阳后，你看他理会过我们么？说白了就是瞧不上咱们。现在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那张燕岂是好想与的？我们就静观两虎相争即可。”

  闵纯点点头，与耿武一起看着城外还在不断南下的队伍。

  黎阳城上，麴义看着城外川流而过的队伍，问身旁的副将：“距离先头部队过去多久了？”

  “回将军，已经四个时辰了，他们的侦骑散的很广，我们的人只能估算出前锋近两万人开路，断后为几千人，队伍绵延近百里。”副将答道。

  麴义沉默着，没有说话。

  副将见此，犹豫一下说道：“将军，已有三路使者赶到，安排在城主府，你看……”

  “嗯，回去，听听他们想干什么再说。”麴义边说边往城墙下行去。

  城主府内，麴义端坐上首，微阖双眼，听着下方使者说话。

  “麴将军，在下白波军杨奉，遵郭太，郭元帅令，前来与您商议合作事宜。”杨奉在下首客气的说道。

  “在下廖化，代表青州军管亥、管将军前来，日前徐州军已并入我军，管将军打算往西发展，遂派某前来商议合作。”廖化恭敬道。

  最后一人施礼道：“在下汝南何仪，见过麴将军。”

  还不等他再说，一旁端坐的杨奉就笑着说：“何将军，我们来谈合作，诚意满满。你们汝南军不日前在葛陂被那鲍鸿大败，怎么还有如此闲心来此？”

  何仪笑道：“那鲍鸿确实小胜一场，不过他太过贪婪，将从我军得到的缴获都装自己口袋了，据说不日就会被捉拿问罪。如此，为何我没有闲心来此合作？更何况是面对如此肥羊。虽我汝南军刚受小挫，但不影响合作，对吧。”

  杨奉还待再说，此时麴义睁开双眼，看着下方三人，不屑道：“你们莫不是忘了本将是如何起家，如何来到冀州的吧？三群黄巾蚁贼的乌合之众，想跟我合作什么？是准备送点自己人的人头给我当军功么？”

  廖化和何仪均是脸色一变，怒气渐生。但杨奉则是笑道：“麴将军武艺盖世无双，战功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将军为那皇甫嵩卖命，结果他回京受赏，把将军留在了黎阳，在下都为将军感到不值。”

  在麴义锐利的眼神下，杨奉继续说道：“将军，此次张燕大张旗鼓，带领众多的百姓南下，以前你们朝廷拿他没办法，是因为他龟缩在太行山脉。

  现在他不仅出来，还裹挟着百姓南下。而且不知他从哪弄来海量的粮草，又从冀州搜刮了不少好东西。

  您想，如果你能替朝廷解决这个心腹之患，这天大的功劳，再运作一番，将军进入中枢都有可能。况且将军不仅解救了几十万百姓，而且那如山的物资都是将军日后的本钱呐。”

  麴义沉吟许久，慢慢说道：“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杨奉说道：“不知其他人的想法，我白波军需要三十万人口，物资得几家平分。”

  廖化和何仪都表示，来时首领说了，为的就是人口和物资。

  麴义看着三人，说道：“那黑山军张燕不是与你们一脉相承么？怎会如此相残？不会是给我下个套，来吞掉我的吧？”

  杨奉连忙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张燕，匪寇尔，如何能与圣公弟子相比？再说了，他一人独自吃下如此多的东西，本来就是惹了众怒。就算他是我等一脉，吃独食的下场，就是将自己撑死，周围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廖化和何仪均赞同的点头。

  麴义沉思一番，终于说道：“我这兵微将寡，如何合作？”

  杨奉大喜道：“来时我们三人均已商议好，其前锋主力由我三家共同剿灭，麴将军只需率队攻其后，令其收尾无法相顾即可。到时我四方发力，其焉有不败之理。”

  “各出兵几何？”麴义继续问道。

  廖化答道：“我青州军可出兵二十万！”

  麴义不屑的看他一眼：“我问的是能战之兵，精锐之士，少拿你们那些老弱妇孺糊弄。”

  廖化尴尬道：“那我们能出五万将士。”

  何仪道：“我们刚小有损伤，可出三万。”

  杨奉笑道：“我白波能出十万，而且前些时日，我们方击破河内郡，我军可从怀县出发，自西而攻，青州军可自东，汝南军可自南，三面合围，焉有不胜。且我手下有员大将，名徐晃，徐公明，极善练兵。其本部三千人马均是善战之士，再加上我们一共十八万人马，灭那张燕当易如反掌。届时麴将军再断其后路，此战必胜。”

  说到后来杨奉如同看到胜利一般，说得是慷慨激昂。

  麴义淡淡道：“我有兵马三千，其中先登死士八百，击溃其后路几千人应不是问题。”

  随后几人就具体的时间、地点等细节又仔细斟酌一番，一直商量了近一个时辰，杨奉三人才告辞离去。

  待人走完后，一直在旁静听的副将说道：“义哥，咱们队伍里很多都是家里带来的，为了这个张燕，就全部押上去，会不会有点不值？”

  麴义笑道：“小五，你跟我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我？那张燕说白了就是山里的流寇，他那几千后军能有多大能耐？主力都被那三方蚁贼拖住了，咱们只击破后阵，满载而归就行，剩下的让他们打生打死去吧。”

  副将这才松口气，放松的笑了起来。

  冀州馆陶，一支自北方而来的千余人部队正在休整。为首两员将领，其中一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另一人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身上有种稳如泰山的气质。

  “伯平，此次遵大将军令来冀州募兵，不是说冀州人口众多么？怎么我们直到清河才招够人手。你注意到没有，很多百姓拖家带口的往西方而去，我打听了一下，都说是一起同去南方的神仙国度的，此事你是否有耳闻？”那俊朗的将领说道。

  严肃的将领说道：“嗯，确实听说了，不过幸不辱命，人算是招够了，这一路正好可以操练一番。”

  “哈哈，想那些人有眼无珠，让高顺兄弟你去管后勤，岂不知你最厉害的就是练出精兵。这不，得到出来募兵的任务，我第一时间就将你要来，这下我可省事了。”那俊朗将领笑着说道。

  高顺严肃道：“多谢文远赏识，放心，不管在哪，我都会做好的。其实就是管后勤我也不会有怨言，我将任务做好就行，其他的我也多想无益。”

  “你啊你，伯平你就是太老实了，干什么都是任劳任怨。你要相信我张辽的眼光，你的才能不会一直这么埋没的。”张文远说道。

  此二人就是接到何进命令，让其在冀州募兵的张辽，张文远和高顺，高伯平。如今在冀州清河招募并训练好士卒后，准备回返洛阳。

  张辽继续说道：“对了伯平，我听说此次出来募兵的不止我们一路，还有去泰山郡等别处的。不知道大将军招如此多兵作甚，估计是那上军校尉蹇硕压的太狠了，大将军都得受他掣肘，不得已才在外招兵吧。唉，我给你这个闷葫芦说什么，你眼里就只有练兵，又不关心这些。”

  高顺闻言微微笑笑，确实没发一言。

  第二日，张辽和高顺带领一千余装备齐全，军容整齐的士卒从馆陶出发，继续南下。

  卫国县，也就是如今清丰，一个身材短小精悍，满面凶悍气息的青年正坐在自己门口晒太阳。

  此时一个尖嘴猴腮，面容猥琐的汉子，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看到男子后，大喜上前，悄声说道：“进哥，今天哥几个看到几只肥羊，包裹里东西不少，现在估计还在喝酒吹牛呢。说什么三面合围，官军都是自己人，如何如何，还说以后的粮食能吃一辈子，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哥，你说咱们干不干这票？”

  微眯双眼晒着太阳的青年连眼都没睁开，随意说道：“别成天肥羊肥羊的，哥哥我将来是要做大事，当将军的。等过些年，看看哪个老板不错，哥带你们去投军去！到时候马上得功名，不比这些偷鸡摸狗，歪门邪道强？我……”

  刚还很随意的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直起身，睁开眼看着那汉子，锐利的眼神看得他有点发毛。

  “猴子，你说他们说了很多，其中有官军也是自己人的话？对么？”青年严肃的问。

  猴子想了想说：“嗯，说了不少，具体也不知道啥意思，看他们打扮不像官府的人，倒是和城外的匪兵有点像。”

  “他们还喝着呢？”青年继续问道，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马上说：“前面带路，去看看”

  一座酒楼里，二楼一角，几个汉子边喝边高谈阔论。

  那青年带着外号猴子的男子，泰然自若的来到附近的桌旁坐下，要来酒菜就吃喝起来，看起来就和正常来吃饭的一样。但其实他的注意力早放在旁边那群人的聊天上了。

  等将桌上酒菜吃完，青年也听到了想要的。从容的结完帐后，很洒脱的带人离去，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酒楼外拐角处，青年面色阴沉的对猴子说道：“去把兄弟们都叫上，咱们需要出门一趟，别问干什么，快去！”猴子答应一声，忙飞奔而去招呼人了。

  青年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让他凶悍的面容更让人生畏了。

  东平国寿张，有支一千余人的军队驻扎在这，中军帐内，听到哨探传回来的消息，上首的鲍信有点犯迷糊。

  自己收到何大将军的命令，回泰山平阳老家募集乡勇，现在招来了一千余人。正准备返回时，哨探发现前方廪丘有几万的黄巾贼聚集。刚驻扎在寿张避免撞上去给黄巾送菜呢，哨探又来报，黄巾向西南出发了。

  鲍信心里纳闷：这应该是青州黄巾，一路西行这是准备去哪？不行，不能跟着他们后面走，别扭头顺手给我这一千多人灭了。我错开点，他们往西南，我就沿着大河往西去。

  于是鲍信下令部队开拔，沿大河西行。

  张辽和高顺的队伍这日来到清丰附近，有探马来报，说一个几十人的队伍，看到我们是官军后，求见将军。

  张辽让将人带上来，不一时，那个凶悍的青年带着外号猴子的进入大帐。当下行礼道：“卫国县乐进，乐文谦见过将军。”

  张辽问道：“不知壮士找本将所为何事？”

  乐进先是犹豫一下，随后问道：“将军，请问担任何职？去往何处？”

  张辽一听，这是有事？不过也不是什么机密，于是回道：“本将遵何大将军令，于冀州募兵，现人员满编，准备回洛阳大将军府复命。”

  乐进听完暗松口气，还好是京官，要是地方官兵，自己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于是他看了看左右，小心的说道：“将军，在下有机密军情汇报，你看这……”

  张辽自身武艺高强，也不怕有人刺杀，于是屏退左右，独留下高顺，说道：“此为高顺将军，与辽同为统兵将领，你可以放心说了。”

  乐进让猴子去帐外等候，待帐中只剩三人时，他深吸口气，肃声道：“两位将军，日前某在本县酒楼得到一则消息，说出消息之人，据进判断，应为青州黄巾贼寇。此消息太过重大，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张辽和高顺闻言均严肃倾听。

  乐进继续道：“通过对其酒后言语的前因后果判断，应是地方武将与三股黄巾合作，围杀平难中郎将张燕，张将军所部。

  两位将军在冀州招兵，应该听闻了百姓们集合南下，准备去南方那所谓的神仙国度的消息吧。他们就是由平难中郎将张将军护送的，据说多达几十万。”

  见二人点头，他继续说道：“我听闻的是青州黄巾负责此次联络的姓廖的将领，此次黎阳的麴义所部会突袭南下部队后方，前方有白波、青州和汝南三方黄巾计十几万，合围南下部队前部。估计此次张将军那凶多吉少，我想着不管怎样，都得将消息传至他处，毕竟几十万百姓呢，刚出县城，就见到二位将军的队伍，遂上前尝试相问一番。”

  张辽和高顺听完对视一眼，话不多的高顺这回先说道：“与黄巾贼同流合污，残害朝廷命官，此不义也！文远，不论如何，我们得尽力相帮，几十万百姓若遭荼毒，你我二人余生不会心安的。”

  张辽也点头道：“没错伯平，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你我整军备战，我倒是要好好会会这个麴义。”

  一旁的乐进听得是热血沸腾，大声说道：“进虽只有匹夫之勇，但也敢提刀杀人！二位将军，请让进追随将军，共同杀敌！”

  张辽听完哈哈大笑，欣赏的拍了拍乐进的肩膀，说道：“好汉子！行！算你一个！”

  于是，乐进所带几十人并入张辽、高顺所部，整军后往大河而去，准备去追赶南下的张燕。

  而此时贾诩等人并不知道，一张巨大的网已向他们罩来。

  直到他们前队渡过汴渠，到达陈留；中队正在渡济水，而后队处于济水和濮水之间时；各处探马都在疯狂的往回赶，都是一个汇报，各处有大批敌军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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