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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上)


  王城卫兵的长戟在夜色里亮若晨星,黑云压城,连排的银甲在阔叶绿植覆满了的绿地之中穿行。朝华趴在鹦鹉背上一路朝西,期间黑风呼啸,云层漫卷,季蘅腾云驾雾紧追不放,陆地上的士兵鱼贯穿行,严阵以待。

  看这阵仗,敌方竟是专程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她来。

  雪白色鹦鹉越飞而越发偏离了轨道,它拍着翅膀上下扑腾,长伸着脖子叫了数声。朝华伏在它的背上上下颠簸,心下惴惴,不得不扯着鹦鹉的毛往地面上撞去。

  她的摄魂术偷师自东君,这老顽童有意不肯全盘传授,朝华左拼又凑学了些许皮毛,算不得一分精深。方才她凭着强大的神力一举摄魂,而今神力反噬,鹦鹉拼死挣扎,她头痛欲裂,才撞到王殿西侧的一片湖边便已汗透重衣。

  这湖经孤逢山雪顶引流而来,水流穿过王殿后汇聚在半山腰上。湖边长满了奇珍异草,纤长的兰花叶在水面上扶风摇曳,点点萤火隐在山树水潭边飘忽沉浮。那一座凿山一般的、穿登临台而过的瀑布则恰好垂落在碧湖的西边。

  这一挂天河甚得王室敬重,每逢花朝节,王室成员必带人往山顶瀑布的源头祭拜。朝华远远看去,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水流顺着黑岩石岸边垂直倾泻,狠狠砸到山涧低洼之处又惹得水雾白茫茫蒸腾而上。

  瀑布下风声呼啸,凄切如厉鬼的哭声。

  朝华方一落地,轰地一声,碧湖边的密林之中坠下一股黑风。只见一把黑沉沉的长枪劈开了奇珍花木,深插入地底,片刻后,季蘅腾着黑云也落了下来。他占据了临衍的皮囊,此时长衫烈烈,头发随意披着,一件秀了仙鹤腾云的长衫挂在他健硕的骨架之上,腰间以一根腰带草草系着。

  王储抬了抬下巴,十足戏谑,仿佛刚才的一场追逐不过狩猎场之中的一场惬意的玩乐。

  伊霓被他抓着后脖子也带到了碧湖边。朝华实不知他带上此人作甚,却见季蘅大手一挥,草草裹着一件外袍的伊霓便连滚带爬被他丢到了树丛里。

  她早被此间变故惊得呆了。方才腾云驾雾穿王城而过,她毫无尊严地被王储拖行而来,如今方一落地,她哇地一声,捂着脖子吐了一地。

  季蘅摇了摇头,长枪在手,指着朝华道:“借九殿下神血一用。”

  言罢,还未等朝华反应过来,长枪横扫而来,直取朝华肩颈之处!

  朝华闪身避过,右手捏诀拍了他一身水珠,未等那水珠汇聚成冰,季蘅冷笑一身,枪风陡然翻转,却是朝着伊霓的脚边而去。

  伊霓被吓得花容失色。朝华也呆了呆,便是趁着这片刻走神,季蘅闪身到了她的身后,反手牢牢卡住了她的脖子!

  若放在平时,莫说寻常大妖,便是神界旧人也难以趁她不备近她周身。但朝华方才勉力施了一番摄魂术,而后头风发作,早已是强弩之末。

  她讶然张了张口,扬起脖子,季蘅顶着临衍的皮囊将她搂在怀中,另一手顺着她的手臂摸到了她的司命剑。

  这几近暧昧的姿势令朝华险些吐出来。

  身后人并非临衍,而是不阴不阳的淮安王季蘅,妖界储君。她胳膊肘一拐直袭他的胸前,妖界储君生受一击,下手更狠,捏着她的脖子仿佛捏着一只待宰的鸟。

  “别动,九殿下,”他俯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再不老实,王城里那个隐藏身份的天枢门弟子可要小命不保——北诀是吧?我曾经的师弟。”

  季蘅与临衍共享一具身躯和嗓音,他身上的气息灼热,他的发丝同临衍一样软。但他嘴唇之中吐出来的话却令朝华不寒而栗。

  朝华缓缓闭上眼,果真不再轻举妄动。

  “真乖。”

  他满意地握着朝华握剑的手。季蘅掌心用力,朝华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由她的腕骨传来,她轻哼了一声,季蘅十分怡然,又若有若无握着她的手腕摩挲了片刻。

  一滴血从她的手心流了下来,神血顺着剑柄滴落,血流嵌入到剑柄沟壑之中。就在那血珠尚未落地之时,季蘅轻念咒诀,血珠渐渐腾空而起,渐渐地化作了一张血红色的网。

  季蘅暴喝一声,那网迅然飞入了伊霓的脖子上,顷刻消弭无形。

  伊霓捂着脖子咳了许久,朝华眸光一凛,道:“……契言?此乃九重天上审问奴隶的咒法,你从何处学来的?”

  季蘅笑而不答,却见伊霓捂着脖子支吾了片刻后直直倒了下去。

  契言本是九重天时王族为保守秘密而设下的禁言之咒,入咒之人除非身死魂灭,否则拼死无法说出下咒人的秘密。此法在九重天时也颇为邪佞,尤需以王族神血为引。

  方才高塔激战之时,朝华情急之下喊出了季蘅的本名。为了保护这渡魂之秘不在妖界流传,他只得借朝华只能先对伊霓设咒。

  伊霓还不能死,她将成为他的王后,她身后的鹿山部金矿是他厉兵秣马攻往人间世的利器。

  长夜疏风,悬挂在孤逢山顶的瀑布隆隆作响。季蘅一时并未放了她,他握着她的手腕,擒着她的脖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他仿佛沉浸在了一场绵长而悠远的回忆之中,记忆里有浮光与碎屑,连妖界潮湿的夜风都不再如平日那般尖锐。此事就朝华看来实在诡异得很,她虽早已习惯了身后这一具身躯的体温,但一念身躯之主是谁,她便心觉恶心,恶心得恨不能一刀阉了他。

  那人的鼻息喷在她的头顶上,这令她念起二人抵死交缠的时刻。而这些时刻却又莫名混上了一丝惶恐,一丝酥软,三分的恨自己不成钢与七分贪恋。

  森白的月色照得湖边山景一应惨淡,她被一个容器一样的身躯拥在怀中。朝华想孤注一掷地杀了他,也颇想……咬他。

  她听到那人低下头,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用她熟悉的嗓音与语调低声道:“……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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