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无法回答
凌欢篪真是有通天的本领，在林琅返回北京之前便找了媒体来，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二人即将订婚的消息。消息一出，自然是整个儿北京城都轰动了。一个是娱乐圈当红女星，据说家世显赫；一个是商界新贵，前途无可限量。可最重要的是，凌欢篪曾为救林琅几乎舍过自己的性命。这就和如今大家看惯的名利结合的婚姻不大一样了，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自然是佳话永流传。
林琅看到新闻的时候，气得张牙舞爪的，“凌欢篪，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凌欢篪倒是很冷静地反问，“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去，你怎么还一副受害人的语气啊？”林琅断定老爷子在里头一定也有手脚，要不然凌欢篪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这个凌欢篪到底什么意思？
凌欢篪像是自己才知道林琅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一样，正言辞地说道，“这时候公布订婚消息，于我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要知道，公司里的老狐狸们很可能会以为我耽于儿女情长而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甚至会给我使绊子。”这也是实话，但和林琅订婚更是把凌欢融赶出公司的筹码。林家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太过重要。机会往往与风险并存，而他有信心把风险降低到可控范围。
“我会信你的鬼话吗？”林琅知道事已至此，这事的关键还是在老爷子。所以一下飞机，淡淡地看了一眼来接机的Joe就说道，“跟我一起去老爷子那里。”公司派来的司机被林琅一脚蹬开了，最后是司燃开的车，路上林琅也还有心思劝Joe去考个驾照，“这年代还不会开车的那可都是老古董了，你啊，还是该学几门手艺，以后才不会被饿死。哎，现在像我这样多才多艺的确实不怎么多了。”
Joe淡淡地“哦”了一声。她真的要和凌欢篪订婚了吗？他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就没敢问过她。每天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粉丝在林琅的微博留言求证新闻的真假，可这一次林琅却什么也不说。林琅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发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林琅其实已经怀孕了这种事都能上热搜。
柯总为了处理这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订婚这事对林琅来说，目前没看出来有多大好处，但坏处嘛却还不少。虽然林琅自己才是她的人设一再崩塌的罪魁祸首，可就凭她的颜值，她也是不少男同胞心中的女神，这要是订了婚，不得没了一大波男粉丝嘛！现在的娱乐圈说白了都是粉丝经济的时代，男粉丝又特别舍得花钱，这一订婚可都是看得见的损失啊！
林琅还没回来的时候，好几次Joe都已经编好了消息“是真的吗？”，但却迟迟摁不下发送键。他有什么立场去问林琅的私事呢？更何况，这种事，她何苦要对一个保镖说呢？用中国的古话来说，他和林琅那就是云泥之别。
几天之后，是林琅自己给他发的微信，说明了时间地点，要他来接机。Joe也没想过林琅为什么会要求自己接机，只是早早地就和柯总派去机场的保镖一道出发了。站在机场挤挤挨挨的人群里，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林琅便是在飞机上，也曾在机场为林琅挡下过一杯滚烫的咖啡。他甚至还记起了初见林琅时自己并不十分喜欢她，可现在，只不过几天不见就觉得好似已经过了上百年一样。是真的很漫长的上百年，长到好像这几天Joe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书堡之中，寂静得能听见时间溜走的声音，而漫漫长日，也再无其他事能分自己的心。
机场的盛况Joe有些难以形容。一直很排斥和抗拒人群的他为了林琅不得不和保镖们站在一起，心中有些慌乱。只是他还不确定这慌乱究竟是因为人群的作用还是许久未见到林琅后才起的反应。
有保镖开道，粉丝也好，记者也罢，都近不了林琅的身。更何况还有Joe和司燃，但还是有些不要命的记者，脸都快挤得变形了，也还是要把摄像头怼到林琅脸上来，“林琅，林琅……林小姐……请问，你和凌先生订婚的消息，是真的吗？”
“林小姐，林小姐……请问订婚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林小姐，为什么会选择和凌欢篪先生订婚呢？是因为他在杭州救了您吗？”
林琅撇撇嘴，最近的这些狗仔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以前见面了还会问些有趣的问题，现在真是让人扫兴。这时候难道不应该问“林琅小姐，你怎么能看得上凌先生的呢？”若真是这样，自己兴许还想回答一两句。
林琅迅速离开机场，公司的司机在她的驱赶之下乖乖下了车。她看看Joe，“跟我一起去老爷子那里。”她又看看司燃，“你开车。”这是她赶回北京的目的。峰叔很自觉地跟上。小文被峰叔留下了，让她取了行李跟着公司的车回去。
大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车子驶进林家大院的时候，来迎林琅的只有岑副官。岑副官像是已经感知到了即将开始的爷孙大战，劝住林琅停了几步，“爷爷也是希望你能早点有个好归宿，年纪也不算小了，是不是？”
Joe听到这话不由得腹诽起来，有他在，可不都是小孩子么？
林琅冷哼一声，“他觉得凌欢篪是个好归宿，我还不觉得凌欢篪是个好归宿呢。凭什么他说了算？”
北京的寒意已经料峭了，可岑副官还是冷汗涔涔，“老爷子这辈子都说了算说惯了，可你和你爸，就没让他说了算过。”
“那是遗传得好。”林琅终于没了耐性，推开岑副官就冲进大宅，“人呢？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敢做不敢当？”
林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棋谱，见林琅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天到晚的没规矩，以后上了人家的门，也这样没规矩吗？”
林琅气这个老头子的迂，“我就这样没规矩，最好啊没规矩到被凌欢篪退了婚。”
“他不敢。”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他订婚？”
“你和他是最合适的人。”
林琅受不了老爷子和凌欢篪一天到晚都把这个“合适”挂在嘴边，叫嚷道，“我就可怜到只能嫁个合适的人嘛？我不能嫁个我喜欢的人嘛？”
老爷子不为所动，“你爸妈就是互相喜欢的人，最后的结果，你也看见了。”
“别一天到晚拿我妈说事。我妈不欠你。”
“我也不欠你妈。”相比于上一次说起秦斐时的火光四射，这一次老爷子竟然多了些宽容之心。毕竟都是已故之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年他没能拦得住林卿辞，多了林琅这个让他操碎了心的孽障，现在他是吃一堑长一智，必须坚决地、费尽心思地让林琅走他安排好的路。
老爷子见林琅不做声，忽然问道，“你若是有喜欢的人，领来我看看，我若是同意了，兴许可以同意你不和凌欢篪订婚。”
林琅一听这话，一把拖住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乔镇司的手，“乔镇司，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峰叔见两代人已经开始交战，正着急着该如何止战的时候，林琅却干出了另一件让自己大跌眼镜的事。他和柯总总以为林琅对这个乔镇司不过是有点兴趣罢了，兴趣过了，自然也就丢到一边了。可现在她说她喜欢乔镇司？等等，自己有没有听错？
乔镇司的手冰冰凉凉的，给不了林琅任何温暖和鼓励。可她还是执拗地拖住了乔镇司的手，即使乔镇司挣扎了好几回，林琅也还是无动于衷。
峰叔忍不住了，“林琅，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去你的。真他妈的把我当文盲啊。我就算再文盲，喜欢是什么意思我还是知道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峰叔这会儿脑子已经转不动了，猛然回过神了，“可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峰叔一脸不解。岑副官和司燃也在场，也是一脸不解，只有老爷子，目光迷茫地看着林琅，但表情格外镇定。
老爷子看着林琅身后一步远的乔镇司，又看看林琅一直没有松开的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呢，你喜欢林琅吗？乔镇司。”老爷子按照林琅称呼的方式来喊这个年轻人。这段日子他派人多方查找他的消息，可每每才有了点眉目，却又突然都断了线索。
“我……我……”Joe的手还在林琅的掌心，她掌心的温度像是几乎能融化他一样。她喜欢自己？她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呢？可她又为什么不能喜欢自己呢？对，她主动吻过自己好几次……几次来着？Joe对数字明明十分敏感，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也是喜欢林琅的。
从自己用书搭建的城堡里走出来时，他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什么。可现在他知道了，他会遇到林琅，会遇到喜欢，甚至会遇到爱。
可他要在这儿说出来嘛？
林琅并不回头看他一眼。她会希望自己说出什么答案呢？
林老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呢？自己上一次还是有些太放肆和任性了，说不定也给家人已经带来麻烦了。对了，父亲提醒过自己……自己和林琅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这样可以手牵着手站在一起，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吗？
对，不是。
“我……”Joe的回答始终卡在喉咙口。
“你跟我来。”林老爷子这句话是对着林琅说的。
林琅见老爷子已经让人取来了祠堂的钥匙，知道老爷子没有开玩笑，也就乖乖地松开了Joe的手，跟着老爷子走了。
“林琅……”Joe在林琅的手松开的那一刻，忽然感到害怕起来，正要跟上去却被司燃拦住了，“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林老爷子捻了三根香点上，“你有多久没来给你爸妈上柱香了？”
林琅默不作声，但还是学做老爷子的样子也点了三根香。
“你爸的性格和你奶奶很像……你奶奶那时候是大户人家的二小姐，刚嫁给我的时候并不快乐，性子也懦弱……你爸也是，优柔寡断，没点男人的样子。可我那时候，只知道男人要有自己的天下，等我回过头来看你爸和你奶奶的时候，你奶奶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你爸也是和你奶奶一个样，一遇到事就只会哭。”林琅还是头一回听老爷子说起奶奶，所以听得格外专注。
“可就是那样的你爸，当初在坚持要娶你妈的时候，也没动摇过。”
林琅不大明白老爷子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老爷子揉了揉林琅的头发，林琅差一点就想要避开了，她不习惯老爷子这样待她，“他喜欢你也好，不喜欢你也好，不敢承认是事实，连你爸的勇气都比不上，根本就配不上你。”
林琅的心灰了灰，但却并不意外。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等不到乔镇司的回答，所以一直没有看他一眼，是不敢看，也是不想看。
可这又如何？自己就是喜欢他啊！所以才让他来接机，就是想要刚下飞机就能看见他。
“你妈死前最后的愿望也就是葬进林家的祖坟，和你爸守在一起。所以，你妈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你这时候不要这个‘林’了。”
林琅还是不说话。
林老爷子也想不到最后竟要靠秦斐才能让这个刺儿头乖觉一点。可他不想和林琅说的是那个乔镇司的身份有诡异，在他的身后一定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可那个阴谋若是会把林琅卷进去，那他舍了这一条命，也要把那个怪物干掉。
“爷爷，你到底是不是在担心什么？”林琅的眉头紧锁。和凌家联姻绝不仅仅是想给她一个富贵安康的未来，一定和爷爷也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拍了拍林琅的肩膀，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温柔地绽开了。
“我还能要你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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