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田玉娘来信
没有什么比家人的支持来得更珍贵,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由商姨娘讲出这样的话来。花蕊娘的心里一下变得暖暖的,见商姨娘说得认真,她也郑重地点了个头。
“放心吧姨娘,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再吃先前的那些苦。就算这食肆亏了,咱们还能卖豆芽挣钱,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铺子还没开张呢,咱们别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商姨娘笑得眉毛都是弯弯的,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收了笑意,扭头看着花蕊娘动容地说道:“要不是你,咱们一家人还不知道该是什么样。蕊娘你一向知事,只是委屈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挑这么重的担子……”
“姨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有力出力,有主意出主意,大伙儿齐心日子才能好呢。”花蕊娘挽起她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商姨娘也跟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两人相视一笑,向着远处落山村的家走了去。
修建房屋的事情厉大倒是应得干脆,只是这会儿地还没买下来,为了谨防有变,花蕊娘决定还是将地契拿到手了之后再准备动工。所以先让厉大帮忙打听着材料和人工的价格,她好做到心里有数。
至于人手,商姨娘掌勺,她和花云娘跑堂完全应付得来,将来若是生意做得上去,再考虑请人不迟。原本花蕊娘想的是,一次就将规模做大一些,可是吴婆婆一家不愿意搭伙,那么无论是从成本还是人手上都会欠缺许多,就只能慢慢一步步来了。
从吴婆婆家出来的时候,赵氏拉着花蕊娘偷偷说了几句话。原来吴婆婆她们不愿意一起开铺子,除了认为庄稼人去学人做生意不靠谱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影响厉思良的前程。
花蕊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厉思良明年就要下场了,吴婆婆一家都对他寄予了厚望。虽说天家政令并无不许可,但在一般人的心里,行商总还是低人一等。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富户,虽然并不入仕途,但至少也要去捐个员外在身,才觉得腰板能够挺直起来。
不过赵氏倒是极爽朗地说道,食肆里面若是欠缺人手,只消花蕊娘招呼一声,她和厉大一定去帮工。
花蕊娘想了想,便婉言笑着谢绝了。
之前两家一起卖豆芽,不管赚多赚少都是分成,是合作关系。但是食肆里面的帮工,却是雇佣关系。吴婆婆一家对她们照顾有加,两家人平时也相处得非常亲密,突然之间让赵氏或者厉大去食肆里面做帮工,心理上难免会有落差。
而且正是因为关系太好,许多事情反而不太好说个明白。一来是工钱不好定,给得多了,成本上面负担不起;给得少了,自家心里面又过意不去。二来赵氏他们都是长辈,指使长辈做事,总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万一有做得不那么尽如人意的地方,都不好意思开口去说。
更何况吴婆婆一家现在并不缺这点帮工的进项,卖豆芽挣的银子,也够她们来年买好些田地了。若是她们有需要,花蕊娘自然没什么二话,但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就算要请帮工,还不如去找个外人来得实在。
第二天花蕊娘在家里盼了一天,也没有盼来黄姓中人的消息,倒是意外的接到了一封田玉娘托人捎来的书信。
田玉娘的信里言辞恳切,对于李氏她们上门来闹的事情并不避讳,而是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歉疚之情。又写到,不希望因为父母的关系,而坏了自家姐妹的情谊。末了还顺带一笔,说自家与李家集孔家三郎的婚事已经议定,待到明年及笄之后便要过门。
花蕊娘读完了信,又递给商姨娘和花云娘看了一遍,大家都是感慨万分。
“玉娘这孩子,真是没话说……”商姨娘幽幽地叹了一句,又小声地向着花蕊娘道:“那孔家是什么样子?蕊娘你晓不晓得?”
花蕊娘摇了摇头,想了想便道:“听说家里是做马帮生意的,至于孔三郎人品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马帮?那这家世可不错,能配得上玉娘了。”商姨娘目光闪闪地,看似漫不经心地往花云娘身上瞟了一眼。
“嗯,舅父和舅母再怎么样……玉儿姐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委屈了她。”花蕊娘轻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将田勤年纳妾的事情说出来。
“那到时候玉娘成亲,咱们是不是得去一趟?”商姨娘猛地想起这茬,便担忧地问了一句。
“咱们去舅父舅母能高兴?”想起李氏的做派,花蕊娘厌恶地抽了抽眉头,思付着说道:“去是不用去了,但是人情还是要送到的。反正时间还早,姨娘抽空的时候想一想,置办点什么东西给玉儿姐添妆。想点实在的,主要是这份心意。”
商姨娘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家灶上还烧着水,便慌张地往灶间里去了。
“玉儿姐嫁了人,往后是不是就不能来找我们玩了?”花云娘突然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花蕊娘好奇地回了一句。
花云娘朝着灶间那边抬了抬下巴,回过头来一脸天真地说道:“不是说女子嫁了人,就要在家守着丈夫公婆,不能随意出门走动的吗?”
花蕊娘冲着花云娘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小声地说道:“才不是这样,云娘你还记得母亲?原来她不是也常常和父亲一块儿出门?”
花云娘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狡黠地冲着花蕊娘眨眼道:“玉儿姐都要嫁人了,那姐你呢?”
“鬼丫头,胡说什么,”花蕊娘轻轻地往她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声道:“你才多大年纪,就张口闭口要嫁人。”
“姐你坏……我又没说我自家……”花云娘羞得小脸都红了,低头将脑袋在花蕊娘怀里蹭来蹭去,口中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花云娘笑够了,又抬起头来,神神秘秘地凑到花蕊娘耳边小声道:“姐,你以后是不是要嫁给思良哥?”
“你听谁说的?”花蕊娘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明章哥……”花云娘嗫嚅道:“他说思良哥对你可好了,将来肯定是想娶你做媳妇……”
“胡说八道,”花蕊娘顿时愕然,摇摇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说道:“周明章这小子一天就跟你们说这些?小小年纪不学好,改天我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才没有,”花云娘顿时不乐意了,立刻扭着身子道:“是上回去抓鱼的时候,明章哥问思良哥,我偷偷听来的。明章哥和小兰挺好的,常常烤了地瓜带给我们吃,还领着我和朗哥儿出去玩……”
“是吗?”花蕊娘眼珠子一转,伸手揪了揪她的鼻头,打趣道:“明章哥样样都好,原来是我们家的小丫头对人家心生爱慕了。”
“姐你乱说什么呐?”花云娘是真生气了,一下站起身来,撅着嘴蹬蹬蹬地往屋子里面跑了进去。
花蕊娘哑然失笑,这鬼精灵,还害羞上了?
她该不会真对周明章有什么想法吧?肯定不会,哪有那么早熟,小孩子家家的喜欢有个玩伴罢了。不过这也说不一定,这会儿十一二岁的年纪都可以议亲了,花云娘翻年过去就是十一……自己原来的时候,情窦初开应该是什么年纪呢?
花蕊娘用手支了下巴,怔怔地发起呆来。
半月居后院,贺掌柜一改平日的闲适神态,在书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满脸的焦急,不时地伸脖子往园子里的小径看上一眼,仿佛正在等什么人。
一抹玄色的身影从小径那头的假山后面绕了过来,贺掌柜轻轻松了口气,拔脚飞快地迎了上去。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那边……一切可好?”贺掌柜走到近前,冲着宗少城一弯腰,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叔免礼,”宗少城虚扶了他一把,面色淡然地答道:“都好,有劳贺叔挂心了。”
“大少爷,老奴一直陪着夫人离了景安城,又自小看着您长大……大少爷心里有什么委屈,若是不嫌弃老奴,尽管说出来就是。老奴虽然不中用了,但也一定会尽力分担一二。”贺掌柜并不起身,坚持着说道。
宗少城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丝痛苦之色,他虽然努力克制着,但衣袖下面那双青筋凸起的拳头却将他的情绪出卖了个无疑。宗少城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压抑地说道:“母亲的坟头长了青草,我已经让人除去了,一切很好……”
贺掌柜的神色一凛:“老夫人还是不同意?老爷怎么说……”
“不要提他。”宗少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老奴多嘴劝上一句,虽说对夫人是那样,可是老夫人对大少爷您却是疼爱得紧。大少爷您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
“贺叔不要再说了,”宗少城转身一挥衣袖,面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我心里有数,贺叔只要打理好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是,”贺掌柜闷声应了一句,待到宗少城走得远了,他才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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