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请中人

回到自家的院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商姨娘突然轻声开了口。

“蕊娘，吴婶她们都那么说，咱们这食肆到底还开不开？”

“我不是说了么？”花蕊娘温温一笑，眼神坚定地看向商姨娘：“先去打听地价，如果合适，咱们就开。”

“嗯，”商姨娘轻轻点了个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灶间去烧热水给她们洗漱。

花蕊娘只觉得心头一阵烦闷，抬头盯着深灰色的夜空看了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向着花玉朗的屋子走了过去。

花玉朗和花云娘正凑在油灯下面，指点着书本小声地说着什么。看见花蕊娘进来，花玉朗立刻跳下椅子，拉着她的手撒娇地叫了一声“姐。”

花蕊娘揉了揉他的发顶，向着他俩道：“在看什么呢？我家的两位小先生。”

“我和朗哥儿在比谁背书快。”花云娘咧了咧嘴，轻声回道。

“是吗？那谁赢了？”花蕊娘顺手揪了揪她的小鼻头，笑眯眯地问道。

“当然是我了，”花玉朗一挺胸脯，拽着花蕊娘的胳膊摇了两下，又抓起桌上的书本塞到她手中，得意地说道：“姐，你看着，我背给你听。”

“嗯，”花蕊娘接过书本，顺势坐到椅子上面，面带微笑地认真看着他。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叁矣……”

花云娘没有什么玩伴，自从花玉朗开始上学之后，她便常常和他一块儿看书讨论。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讨论学习，既能加深花玉朗对于白日里学到知识的印象，又可以让花云娘在无聊之际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因此花蕊娘不但不反对，还对此加以鼓励。

等到花玉朗背完一段，花云娘又赶紧凑了上来，嚷嚷着自家也会。不等花蕊娘发话，她便接着背了下去。

看着弟弟妹妹一脸认真的摸样，花蕊娘只觉得心底柔软得化开了一片，那些小小的积郁，仿佛也随之化开了去。

第二天一早，花蕊娘就装好了一大篮子豆芽，提着出门往隐峰寺去。

厨房里的火头和尚原本说了，叫她往后每天送三斤豆芽过来。现在花蕊娘有的别的事情要忙，便干脆一次拿了十五斤，反正这会儿天气冷，豆芽用清水泡上，至少能储存一个星期。

到了隐峰寺的厨房，花蕊娘仔细地交代了那和尚存放豆芽的方法，便取了篮子告辞往回走。

天色虽然还早，但大殿里俨然已经有了许多香客。顺着台阶往山门一路下去，又遇见了许多赶早上山的人。

下到山脚的时候，花蕊娘忍不住顿住脚步，四处看了几眼，心里面就有了几分失落。

以宗少城的身份，虽说是在山上学武，肯定也无人敢管束。这段日子都没怎么下雨，他应该是和诸葛遥打马四处玩闹去了吧。

怪不得宗少城身旁时常不带小厮，诸葛遥的马叫做青玉，那个可怜的小厮黄豆以前也叫做青玉。要是他们一起骑马出门，诸葛遥扬鞭喊上一声：青玉快跑，那小厮黄豆怎么办？会不会以为是在叫自家快跑？

花蕊娘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乐了，她甩了甩额前的碎发，大步向前走了去。

吴婆婆她们不看好开铺子的想法，花蕊娘自然也不好凡事都麻烦她们。到了村口，商姨娘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花蕊娘将空篮子寄放在村口卖豆腐的陈二家，便和她一起上了官道。

以花蕊娘过去的经验来看，她和商姨娘两个妇孺，直接去衙门询问并不合适。衙门里面的人办事一向有他们自己的套路，除非有熟识的人在，否则还是找中人来得比较利落。所以花蕊娘一早就打了主意，到了瑜棠镇上，她便径直去了半月居，开口要见贺掌柜。

半月居的伙计和她都已经熟识了，很快就替她通传了回来，请她进了后院。

虽说自家和半月居做生意一向干脆，但托人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若不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拿主意的人，花蕊娘也不好意思向贺掌柜开这个口。

贺掌柜却半分为难之色都没有，他轻轻捻了一下胡子，便走到门口唤了一个小厮，让他去请相熟的中人过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小厮就领了一个姓黄的中人到了。听完花蕊娘的要求，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便报出了大约五两银子一亩的预估价。

“照我过去经手的那些荒地来看，差不多就是这个价，不过具体是多少，我还得往衙门跑一趟才行。”这姓黄的中人说话倒也中肯，末了又补上一句：“卖价我自然会尽量替你压到最低，我的佣金则是单独给三两银子，买卖成了才拿钱。你们既然是贺掌柜的朋友，我黄某人办事，你们大可放心。”

花蕊娘偷偷看了贺掌柜一眼，见他向着自己微微点了个头，便接口笑道：“那就麻烦你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准信？”

“就这一两天吧，到时候有了信我再通知你们。”这姓黄的中人原本一直在向着商姨娘讲话，这会儿听到是这小姑娘开口，便转过身来，向着她回道。

五两一亩的荒地价格稍高了些，都差不都能买次一些的耕地了。不过荒地一般无人买卖，肯买荒地的大多数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而且买来都是用作修建园子庄子一类，所以衙门的定价一向偏高，这其中的道理，花蕊娘是明白的。

这个黄姓中人应该还算可靠，又是贺掌柜相熟的人，偌大一个半月居的掌柜，花蕊娘自认还是信得过，当下便与他将事情讲定。这中人又细问了几句，便不多做停留，与贺掌柜客套了几句就告辞出去了。

承了贺掌柜的人情，花蕊娘口头上感激之余，便在心里暗暗定了主意，下次再来送豆芽的时候，要多与他们捎上十斤，以做答谢。

“真是多谢贺掌柜了，叨扰了您半天功夫，真是不好意思。”花蕊娘站起身来，作势就向贺掌柜告辞。

“举手之劳罢了，不用言谢。”贺掌柜摇了摇手，想了想便探寻地问了一句：“老朽多嘴问上一句，花小娘子你要买那武穆峰下的荒地来做什么？”

既然要请人家帮忙，花蕊娘自然也不好相瞒，再说自家那小小的食肆，也不可能与半月居构成什么竞争关系。花蕊娘爽快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又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将来若是食肆真的开了起来，我与半月居有契在身，到时候我自家要卖豆芽做的菜，少不得还要向贺掌柜买。贺掌柜您千万记得，要与我便宜几分。”

“啊？哈哈……”贺掌柜愣了一下，笑得下巴上的胡子都微微颤了起来。片刻他才轻轻敛住笑容，向着花蕊娘赞许地说道：“言而有信，花小娘子的品行，老朽欣赏得很。”

“贺掌柜谬赞了，”花蕊娘不好意思地向着他福了福，便告辞出了门。

从自家手头的银钱来算，五两银子一亩的地价完全承担得起。如今的一亩地虽然算的是小亩，但是修建用做食肆的房屋，有那么两三亩地，便是连院子也齐全了。看来自家这个食肆，是当真开得起来。

花蕊娘却压根没有想到，她是现在手头上有了大把的存银，所以才觉得物价便宜。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别说是又要买地又要修房子，就是一下能拿出几两银子来的，都没有几个。

而吴婆婆她们虽然跟着花蕊娘也挣了不少银子，但在她们思想中，是不存在拿钱去生钱这个概念的。作为长期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一听说要投入大把的银钱去开铺子，第一反应就是本能的抗拒。

那黄姓中人说这一两天就能有消息，也就是说现在就能着手准备建房屋了。冬天里头破土动工是有些困难，可是也有好处，正因为是冬天，大家都农闲在家，到时候要请人帮工也容易许多。

这修建房屋的事情花蕊娘却是一窍不通，少不得还是要去麻烦厉大帮忙张罗。正好厉三和厉二兄弟都长期在镇子里面打零工，他们应该认识许多工匠。反正都是一样付工钱，与其去请不相熟的外人，还不如找信得过的人帮忙。

理清了要办事情的顺序，花蕊娘便拉着商姨娘到了前街口上，将花玉朗喜欢吃的包子和花云娘喜欢的酱鸡爪买了一包，高高兴兴地往落山村走了去。

商姨娘以前可是极度抗拒出门走动的，可能在她的心里面，还是坚持着抛头露面就是不好的想法。花蕊娘心头一动，便向着她小声问道：“姨娘，我开这食肆，万一当真亏了怎么办？”

商姨娘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此一问，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生意上头的事情我不懂，不过蕊娘你既然说好，那就都听你的。”

这样……花蕊娘轻轻嘟了一下嘴，并没有再说什么。

“就算是亏了，那也没事，我虽然不懂，可天底下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商姨娘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大不了咱们再挣回来就是，之前没有卖豆芽的时候，咱们打络子不是也一样能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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