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新的盘算

只稍作停顿，花蕊娘便一转身子，拔脚蹬蹬蹬地又往上面的隐峰寺跑了去。

如果花蕊娘没记错的话，隐峰寺与后世的那些完全商业化的寺庙不同，好像是没有斋饭提供的。所以除非贵客，隐峰寺才会专门借厨房与他们使用，至于普通的香客，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而且武穆峰附近，除了落山村在内的几个小庄子之外，离得最近的就是三十多里以外的瑜棠镇。也就是说，普通的香客若是想在寺里略做盘桓，就得像刚才那小丫鬟的主子一样，自己准备吃食，否则就得忍饥挨饿。

花蕊娘不信佛，以往对于这些寺庙并不了解，不过从这段时间来看，隐峰寺的香火似乎是极其旺盛的。

这可是绝佳的一块商业宝地啊……花蕊娘越想越兴奋，仿佛就连爬山都不那么累了。

之前她也不止一次有过想开铺子的念头，但是思维一直被自己禁锢了，总觉着铺子就要往人多的地方开。所以想来想去，眼光就只盯向了瑜棠镇一处，可是瑜棠镇本来就只是个小镇，该有的商铺已经林立俱全。无论她选择做哪一行，总是避免不了竞争，这样一来，她一个既无人脉又无经验的小姑娘，就显得十分弱势。

武穆峰这边就不一样了，山脚下甚至连个小茶棚都没有，这么活生生的一块聚宝盆，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花蕊娘脚下走得飞快，一会儿就重新爬上了山顶的隐峰寺，累得她呼哧呼哧直喘气。

花蕊娘随手拦住一个扫地的和尚，问他寺庙里可有提供斋饭，果不其然，那和尚向着花蕊娘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摇了摇头。

自己果然没记错，看来这第一步天时有了，却不知道地利如何？花蕊娘学着那和尚的摸样合掌向他弯了弯腰，笑着道：“请问这位小师傅，山脚下面的那些空地是有主还是无主？是归官府所有？还是隐峰寺的私产呢？”

这小和尚挠了挠光头，一脸为难地回道：“贫僧不知，还请这位小施主去问库头无垢大师吧。”

说罢这小和尚便往大殿旁的一间暗房指了指，花蕊娘谢过这小和尚，便转身往那边走了过去。

说风就是雨，花蕊娘向来就是这样的急性子。虽说有的时候略显冲动了些，但起码也算是个行动派。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找人打听清楚了，除了武穆峰顶上这一带，从半山腰下去直到山脚，都是无主的空地。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要占地开铺子，就得去和官府打交道才行。

花蕊娘隐约有了些担心，她的父亲曾经任过那么多年的县丞，所以这方面的事情她并不陌生。都说朝中无人万事难，她自己在桃源县的县衙待过那么多年，自然比平常人更清楚那些弯弯绕绕。自己一家又是犯官家属，一旦牵涉到官府，恐怕就得多费些功夫了。

不过既然有了想法，就是再大的困难也要去试试看。花蕊娘一刻也没有停留，飞快地下了山，又绕着山脚转悠了一圈，最后看中了武穆峰山路脚下正前方的那一片平地。

这会儿已经时近正午，从远处往山脚下来的香客却仍是络绎不绝。从穿着朴素的农家妇女，到车轿整齐的殷实门户，所谓佛前众生平等，还真是如此。

花蕊娘在心里飞快地拨拉着小算盘，那一路上的香客落在她的眼里，都俨然化作了白花花的银两。

想归想，真正要落到实处，还是得一步步盘算。花蕊娘只略作停留，便朝着落山村的方向飞快地走了回去。

回到家商姨娘和花云娘都已经吃过晌午饭了，灶上还给花蕊娘温着一大碗馄饨。见花蕊娘进了院子，商姨娘连忙接过她手上的空蓝子，招呼她赶紧去洗手来吃东西。

“姨娘，我有事儿要跟你商量。”花蕊娘将她拦住，迫不及待地说道。

“什么事儿？边吃边说，你这跑了一上午，得饿坏了吧？”商姨娘温吞吞地笑着，先去放了空篮子，又从灶间里给花蕊娘把馄饨端了出来。

花云娘也合上手中的一本旧书，凑过来认真地看着花蕊娘，就等着她开口。

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花蕊娘洗过手，在院子里的大木桌旁坐下，夹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嚼着。等到商姨娘也过来坐下，她便抬头轻声道：“我想在武穆峰那边开个食肆，你们觉得怎么样？”

“开食肆？”商姨娘眉头轻轻一挑，立刻摇头道：“那不就算经商了吗？朗哥儿将来可是要读书考试的，不好吧？”

“我倒觉得挺好的，”花云娘眼睛一亮，便转眼看向商姨娘道：“姨娘你瞧半月居，一次几百斤的管咱们买豆芽，他们自己挣的银子肯定多了去。”

“咱们不过是开一家小食肆，肯定不能跟大酒楼比。”花蕊娘咽下一口馄饨，笑着用筷子头往花云娘头上敲了敲，开口向着商姨娘劝道：“姨娘的顾虑我也想过，开食肆自然就算作经商。不过卖豆芽总不是长久之计，姨娘你别看现在每月能挣上一百来两银子，等再过两个月，肯定就没这么挣钱了。”

花蕊娘索性搁了筷子，耐心地分析道：“其实咱们现在卖豆芽，差不多也是经商，虽说占了一个农字，可咱们家没有田地，这其中的差别也不大。再说了，天家现在的政令开明，就算是商户，要读书考学也是可以的。”

“真的不会影响朗哥儿？”商姨娘还是有些迟疑，不过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人，知道的事情本来就不多。所以花蕊娘这么一说，她便也有了几分信服。

花蕊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经商买卖原本就是正经谋生的法子，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名声而去忍饥挨饿。咱们家没有劳力，买了地也只能租赁给别人种。所以就算要买田置地，也得等到手边有了足够的余钱，咱们一家主要的生计来源，肯定不能光靠买田之后的地租收入。朗哥儿上学花费不小，咱们几个也不是什么能过苦日子的人，只要能把这日子过起来，将来要再做别的打算，都是使得的。”

“那……行，咱们都听你的，”商姨娘看了花云娘一脸，便轻轻点了头道：“为啥要在武穆峰那边？那边不是连人家户都没有？那庙里的和尚，还能来咱们这食肆吃饭？”

花云娘也睁大了双眼，同样疑惑地看着花蕊娘。

“那庙里除了和尚，可还有许多香客……”花蕊娘微微一笑，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姨娘你想，武穆峰附近没有镇子，大户人家前来上香还好，那些小门小户的，出门也没有个车子，一路走到山下累了，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碰上那刚好饿了渴了的，肯定巴不得有个地方能坐一会儿，喝上两壶热茶。寺庙里也不往外供应斋饭，有些香客在山上一盘桓便是大半天……”

商姨娘本来就不是什么笨人，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忍不住附和地点头。趁着花蕊娘歇气的功夫，商姨娘又接着问道：“可是那山脚下也没有现成的人家户，咱们要开食肆，不是得现修房子？那可得花不少银子。”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咱们得先商量。”花蕊娘拧了拧眉头，不无担忧地叹道：“无主的荒地，就算买下来应该也费不了多少银钱。就是得和衙门打交道，人情上面只怕得费些功夫。至于修房子的工钱木料，咱们也不要什么豪华大屋，就简简单单的建两间木房，应该也能承受得起。”

商姨娘于生意之道是半分经验也没有，基本上是花蕊娘说什么她都听。花云娘一张小脸上眉飞色舞的，完全陷入了对自家新铺子的幻想。一家人这么一番商量下来，基本上就算是定了。

花蕊娘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自己原本就是个冲动型的，所以在碰上这种需要认真考虑问题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在旁边适时提醒自己冷静。毕竟银钱赚来不易，一下投这么大的成本出去，一旦血本无归，便是哭也没处哭。

不过既然是做生意，总是要担风险的。花蕊娘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几分把握，只要仔细地将要办的事情列出个条款来，然后认真地查遗补漏，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对了姨娘，这食肆真要开起来，我还想叫上吴婆婆她们跟着咱们一块儿做，你看行不行？”花蕊娘想了想，便又问了商姨娘一句。

花蕊娘可还记得，当初和吴婆婆家一起卖豆芽的时候，商姨娘是有些不高兴的。虽说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觉得自己没和她商量，不过现在花蕊娘仍想听听她的意见。

所谓一家人，便是要彼此尊重，先得把自己要求好了，才有资格去要求别人。随着一家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花蕊娘也渐渐对自己有了要求，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意识到了，就得把它纠正过来。

“我都听你的，蕊娘你觉得行就好。”这次商姨娘却没有半分迟疑，笑眯眯地就应了。见桌上的馄饨都放得没了热气，她又催促着花蕊娘赶紧先吃了再说。

花蕊娘弯了弯嘴角，端起馄饨碗来稀哩呼噜就吃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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