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2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25
第 512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25
面对德武将军的难尽其详,三人皆是一头雾水,只不过有的流露表面,有的藏在内心,一溜串跟在武德将军身后,穿过操场,走到一处破旧院落里。
里面一大群男人,挂在树上的,盘腿在台阶上的,躺在草地上的,坐在房檐上的,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认出唯一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是江无错后,白涟漓眼睛一疼。
武德清了清嗓子:“我们将军来了。”
江无错率先站起来,怀里的小女孩像个瓷娃娃一样胖乎乎的,好奇地咬着手指头,打量从未见过的几人。
“将军,我叫江大,这是我的女儿。”
挂在树上的男人跳下来:“我是江二。”
草地上的站起来:“我是江三。”
武德:他怎么记得他一开始是江七来着?
屋檐上的飞下来:“我是江四。”
武德:你不是江十来着吗?!
“……江十六。”
“……我是江二三。”
最后二十三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一人掏出一份户籍记录和盖了章的路引,气势雄厚地一齐喊道:“我们是来寻人的!”
叽里咕噜地介绍完后,武德已经不在意谁到底是谁了,麻木不仁地对许执笑了笑:“就是这样的,将军。”
云闫哪里见过这场面,惊掉了下巴。到底是哪个可怜的家族,命这么不好,23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闺女!
许执面冷如铁,一个字没说,隐隐的威严已经让人寒噤不已。
白涟漓看着他的头顶,怀疑那里已经过载冒烟了。
风吹过,一片落叶在两方人中间飘下。
武德小心翼翼:“将军?”
白涟漓悄悄冲着许执后腰拧了一圈,许执猛咳一声,拧眉:“武德将军你先去忙吧,我来处理这件事。”
云闫把老夫人的动作收入眼中,牙酸地吸了口凉气,他都替将军疼。
这烫手山芋终于扔出去了,武德松了口气,领命退下。
许执对抱着孩子的江无错说:“你们先跟我回将军府。”江无错心中大惊。
难道这许执钦看出了什么,要把他们瓮中捉鳖?他们根本没漏破绽,为了这一身二流子气息,还特意让兄弟们在乞丐窝里呆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了,不可能会暴露才对。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接收到统领的眼神,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跟在将军身后,在百姓一路“哪家倒霉催的生了23个纨绔小子”的惊叹眼神里,到了将军府,鱼贯而入。
许执立刻撒手不管:“你们跟着老夫人去吧。”
男人们四处张望,哪里都没看见所谓的“老夫人”。
白涟漓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众人:“……”白涟漓懒得给他们解释,将一群人带到了陆遂的院子里。
小院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再次尝试掏鸟蛋,和鸟妈妈作斗争的陆遂顶着鸡窝头,和底下呼啦啦挤进来的一群人相对沉默起来。
世子?!果然是陷阱!
江无错一个手势,列阵防御,一行人将陆遂包括他呆的那棵树团团保护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陆遂:“……你们干嘛?”
江无错冰冷地看着白涟漓,正在思考这个女孩无不无辜,要不要用来当人质。
一阵眼神交流,白涟漓被几个人包围,缓缓靠近。
陆遂:“所以你们到底在干嘛?!”红衣翻飞,陆遂一眨眼落在白涟漓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有气无力地骂道:“江无错,你的脑子都变成父爱流淌出去了吗?”
江无错护主心切:“别怕,殿…少爷,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
十几秒后,不知道是江几的男人大喊:“殿下眨眼了,这群狗日的,果然对我们少爷下手了!”
捏妈的,他活生生一个人,不眨眼才不正常好不好……陆遂有时候真的很想去报官,提前让这群脑子不过杏仁大小的莽夫寿终正寝。
江无错怀里的女儿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希望不要遗传到爹爹。
白涟漓:“……”善哉善哉,她不该那样贬低许执的。
隐瞒了青奚身份的一通解释后,误会才解开。
虽然江无错还是很怀疑这将军府老夫人欺骗了他们天真单纯的小世子,但好歹在知道确实没有危险后,没有那么敌意满满了。
他拉着陆遂在角落里,自以为窃窃私语地说:“少爷,我其实不只是来找你的。”
陆遂看了一眼被他的甲子军孤立的白涟漓,听着江无错自以为很小声的音量,懒得纠正了:“哦,你媳妇又离家出走了?”
江无错老泪纵横,砸拳:“是啊!她还怀着身孕呢,我不过是那天忘记洗衣服了,她就赌气背着包袱走了。”
陆遂深吸了口气:“她怀着孕,你不赶紧去找她,你先来找我?”
“因为她写信说她在燕京。”
陆遂:“。”这也叫离家出走吗?
江无错愤怒:“她还说她要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那边悄悄话的嗓门越来越大,白涟漓丢给陆遂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揣着袖子走了。
陆遂才不想和这群没脑子的大老爷们待在一块,又被拽着无法脱身,听他们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句。
最终无可奈何一声大吼:“你们放肆!”
他已经五年没摆过主子架子了,一下子给人都吓得愣在原地。
但显然,这架子已经不稳,在震慑了几秒后,晃悠晃悠,散架了。
陆遂再次被热情洋溢的手下们埋住。
许执力排众议,把这几十个甲子军安排进将军府侍卫队列中,除了负责陆遂的安全外,没有任何权利。
其中真正的原因,连云闫都不知道,忠诚到极致的后果便是排外。云闫还一直为他的兄弟们愤愤不平,不明白那些身份不明的外来人有什么资格。
次日午时,菜市。
陆遂偷穿了将军府新发给江无错的衣服,跟着白涟漓去看热闹。
满头稀疏白发的杨吴德为首,犯人们坐着囚车被押送过来,满身烂菜叶臭鸡蛋,还有人在那些女眷身上泼马尿。
杨大小姐在此时,耷拉着脑袋,头顶菜叶鸡蛋壳,在一众痛哭尖叫的家人旁边,很是不一样。
曾经大放厥词的杨五,已经哭晕了过去。
囚车吱呀吱呀从白涟漓面前走过。
陆遂和白涟漓站在人群后面,两人个子都不低,并没有被挡住视线。
犯人们被一连串拉上斩首台,他们可能曾互相埋怨、谩骂、诅咒、求饶,但在此时,都面带绝望地不发一言。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瞬间消逝,头颅像多彩的玻璃球,一个接一个滚落在地上。
杨五被拎着大刀的壮汉按倒在地,顶着一头鸡蛋壳抬头,却看到那张与低贱身份不符的漂亮脸庞。
不过是芝麻小官的女儿,却处处压人一头,总是目中无人,不得了的样子。嫁给老将军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她不得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感觉身份都被玷污了。
曾经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察觉到注视,白涟漓对杨婧贤微微一笑。
对生的渴望与身败名裂的怨恨交叠。
昨夜父亲与大姐的交谈,她无意中听到了,她不敢相信父亲会偏心到这种地步,当她对洛见山将一切说出,想将功赎罪时,却被剪去了舌头。
她只是也想留一条命而已。
看着父亲滚落在地上的头颅,蓬头垢面的女孩仰头哀嚎,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露出口腔中被连根剪短的舌头。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父亲,幸灾乐祸的白涟漓,落井下石的贱民,没心没肺的西宁卫……她已经不知道恨谁了。
再浓郁的情绪也抵抗不过锋利的大刀。
酒喷刀面,血溅三尺。
看热闹的民众们不觉恐怖,反而连声叫好,往台上吐着口水。
当年因为那欺上瞒下的重税和赈灾款被私吞,死了多少百姓;又因为粮草不足,死了多少将士?这些罪魁祸首却无忧无虑的,纵享荣华富贵,死不足惜!
看着这同仇敌忾的一幕,陆遂笑出声,小声问:“其实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你当初击退了乌从南,又让我亲手让出旬阳?”
“我之前没讲过吗?输了,叫投降,叫亡国奴。”只有赢了,才有权利提要求,才有决定提不提要求的自由。
白涟漓揣着袖子左看右看,随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讨论这种敏感的话题。
正因那一举,许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该死去的人没有死去,该离散的家没有离散,该苟且偷生的人……白涟漓瞥了瞥陆遂。
她只被劈了一次,也不算亏。
当她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垂眸,按住嘴唇,伴着胸口平缓的心跳声,面上蒙了层让人看不懂的阴影。
陆遂见她脸色变了,还捂住嘴,低头问道:“被恶心到了?”
白涟漓摇了摇头,嘴角轻弯:“我感觉还好。”
感觉还不错。
…
“老夫人呢?”
白涟漓每顿都会来蹭饭,但从两天前,行刑那天中午开始,就就没来了。
一开始许执没放在心上,可是整整两天,没见过她一面,这就不对劲了。
明天就是皇室与清涧门共同举办的比武会,洛见山还亲自来府里请人,说白涟漓之前答应他们会到场。
云闫抱着剑,摇头:“我去问问。”
没一会儿,云闫带着慌里慌张的弄玉回来了。
一见许执,弄玉就跪下了,浑身颤抖着:“将军……将军息怒。”许执看了云闫一眼,端着茶杯:“说事。”
弄玉哭着,伏地不敢起:“老夫人已经将自己光在屋里两天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及时上报,将军要罚就罚奴婢吧!”
许执皱眉:“我又没有生气。”
云闫得到授意,把弄玉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没说什么吗?”
弄玉摇头。
许执一口把茶水喝完,站起来:“别哭了,我去看看。”
一路上,许执步子很大很快,沉默得吓人,云闫偷偷安慰哭得快晕过去的弄玉,让她别担心,将军不会为难老夫人。
两个院子离得不远,很快,许执带人站到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是我。”
“……”一推门,门被从里面反锁。
许执等了一会儿不见回音,直接拔出云闫抱在怀里的剑,用力插进门缝,用力一砍。
云闫心疼得闭上了眼睛。
许执踹门而入,看到一身披散头发、白色睡裙坐在桌前的女人,她身后翠蓝的鸟雀屏风被门外的光照射,栩栩如生。
云闫一晃眼看到里面的场景,迅速拉住弄玉,把她强硬地拖走了,给将军制造私人空间。
女人坐在桌边,双手撑住额头,长长的凌乱黑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没什么颜色的嘴唇,看上去太颓废了。
“你怎么了?”许执敲了敲桌面。
“为什么不吃不喝把自己关这么久?陆遂呢?那小子不是在乎你吗?为什么也不管你?”
白涟漓几乎两天没睡,揉着昏沉的脑袋站起来,伸手按住了许执聒噪的嘴:“别吵了。”“唔唔!”许执被她的大黑眼圈吓到了。
虽然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颓废,让他悬起的心放下了——毕竟他真的不怎么会安慰人。
忽而,他注意到她的变化。
很不显眼,又很明显。
那双常常晦暗无光的眼底,如有高山上缓慢坠下的雪水,变得清澈洁净,仿佛有一层面具被彻底撕碎,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许执惯会脑补。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的白涟漓,根本没想到自己在他眼里是这样一副云开见月的模样。
“来到这个重复的世界不是巧合。”
“我想了很久。最初,我以为他想让我成为一个标准定义的人,要心软,要善良,要造福祉万千,可那不是由我的过去与经历构建出的我。后来,我明白,他只是想让我看到世界而已。”白涟漓顿了顿,继而说:“虽然游离边缘,我却并非对错不分,我不主张我的理,不否认我的错,却仍并仍将一意孤行……你知道你很可疑吧?他相信的人总没错这种话是骗人的,他是个笨蛋。”
“许部长,我还是希望你能坦荡些。”
“唔唔。”许执向下看,示意她松手。
“哦,抱歉。”白涟漓放下捂着他嘴的手。
许执脸发红,喘了两口气,刚要说话,白涟漓目光从他肩头望向门外,脸上挂出一贯的笑。
回过头去,陆遂正双手抱臂,倚在门框边,玩味地看着男人略红的脸和衣冠不整的女人,不满道:“两位好兴致啊,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关个门。”
许执脸刚一沉,就被白涟漓拍了两下后背:“你先出去吧。”
在陆遂漫不经心的盯视中,许执僵着脸走远——不过将军本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这副表情就是了。
“陆遂,过来坐。”白涟漓拍了拍旁边绣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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