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4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7
第 494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7
陆遂隐忍的烦闷逐渐蔓延至眉间。
白涟漓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捂住小弟的嘴,强行把人带走,陪笑道:“舍弟多有烦扰,公子见谅,我这便带他离开。”
想到主持的教导,本想点头的陆遂迟疑了一下,不太习惯地问道:“你是京中人士吗?”
这时本该自报家门,但白涟漓不想,只侧过身,半垂着头回答:“是。”
陆遂想起那个雨夜,沈佩兰故作亲昵又如恶鬼的嘴脸,眼中有恨意飘摇而过。
一朵桃花在掌心被挤压糜烂,粉红汁水染在如玉的苍冷皮肤上。“恕在下冒昧,您是哪家夫人呢?”
鲜艳浓颜映着盛放的簇簇粉枝,眉眼温润的公子贵气不可攀。
“……我名声不好,就不污公子的耳了。”并未被眼前如诗如画的人迷住眼睛,白涟漓抱着哭丧着脸的小弟,留下句话后,转身匆匆离去。
紧攥的手指缓缓松释,不成样子的桃花摔落在地面。
表情的温柔平和渐褪,陆遂眸光冷淡地注视着女子背影,高挑身姿立于树下,风拂过,暮春颜色掉了满头。
“怕我吗?”陆遂低声自言自语。
来到燕京后,无人识他真面目。
因着这副血肉皮囊,许多人向寺里和尚打听他,好奇的有,恋慕的有,警惕的有,唯独没有刚一见面就惧怕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她认识自己。能一眼就认出他,并且害怕他,那一定与乌沈一众有关系。
正因此,陆遂刚刚才问她是哪家夫人。
陆遂已经死了,他既然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就不允许有任何人来阻碍。
如果有……
风吹花瓣,飘扬入眸。
咚咚咚——
父凭女贵,白家小门小户,却跟着女儿这老夫人的身份尊贵起来,因此斋饭是小和尚特地送过来的,不用委屈去斋堂吃。
白涟漓掰下一半包子递给白寻由时,有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如果是寺院的人不会这样只敲门不出声,那就是外人,白涟漓心中疑惑,想不到谁会来,站起身去开门。白夫人与白秀河也抬头看向门口,观望。
等门外的人出现后,还是白寻由先出声的,激动地一蹦三丈高:“大哥哥!”
红衣翻飞而过。
陆遂笑着抱拳行礼,手里拎着两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晚辈拜过老爷,夫人。”
白秀河面露迟疑:“你是……?”
白涟漓垂下开门的手,看着陆遂恭谨半弯的背,又听到他有规有矩的话,眼神复杂,解释道:“这便是昨晚救了小由的公子。”
白秀河连忙起身把人扶起来:“原来是犬子的救命恩人,快,弄扇去搬个凳子来。”
丫鬟福了福身,连忙去拿。
“不必了,晚辈说几句话便走了,我担心小少爷受凉,便送来了些补品,另外还给老爷拿了些茶,老爷别嫌弃。”陆遂抬手止住了丫鬟,目光落到那一桌饭菜上,微怔后赔罪道:“真是,我倒忘了正是饭点,打扰到老爷一家了吧。”
白秀河诶呀了一声,把桌上的东西塞回陆遂怀里:“你这孩子,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道谢,你倒反过来送这些贵重的,真是,我们怎么好意思收……”
白夫人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孩子,面上笑容愈盛,丢给弄玉一个眼神。
人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是女儿的错了。
弄玉最是机灵,悄悄搬了个凳子放在小姐座位旁边。
看着弄玉放好,白夫人笑道:“听来公子也未用饭么?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在我们这用些,你看我这小儿子也喜欢公子喜欢得紧,真没想到还有人能降住这小混世魔王呢!”
这可就不算是私见外男了。话里话外,都没给陆遂拒绝的余地。
陆遂曾经是何等人物,就算经历巨变,也不可能会和他们这种地位低下的人同桌吃饭。
白涟漓都已经准备开门送客了。
没想到陆遂扬眉轻快一笑,一撩衣摆,坦荡落座:“那晚辈就多有叨扰了。”
白秀河笑得合不拢嘴:“不叨扰不叨扰!”
白涟漓石化在门旁,有一万分不愿意坐在陆遂的旁边。
她翘起嘴角,面带微笑地挪了过去,半个屁股挨着凳子。
能离陆遂远点儿就离远点儿。
陆遂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在桌上谈笑风生,哄得一家三人乐得不停。
白涟漓置身事外一样,闷头吃菜。
被旁边的白夫人拍了一下:“你这孩子……”
白涟漓看似回答母亲,却是对着陆遂说的:“夫家有习惯,食不言,寝不语。”
白夫人有些奇怪。
将军府便将军府,夫家是什么词?哪有这样说话的?
像是被提醒了,陆遂目光划过她的妇人发髻,匆忙起身谢罪:“我才是刚发现这位小姐已有夫婿了呢,这样同席实在冒犯。”
谎话连篇。
他从第一面就叫自己夫人,怎么可能才发现她成亲了。
白涟漓落下满头黑线,根本没有说话的空隙。
回想了很久,白夫人确定京中没有这样惊艳绝伦的公子哥,道:“没事,没事,我们京中没这么多虚礼,何况你是小由的恩人,说什么冒不冒犯,快坐吧!”
陆遂又抱拳拜了拜,才略微拘谨地坐回去,还将凳子往白寻由旁边拖了拖,意在避嫌。
见状,白夫人与白秀河一个对视,觉得实在满意。
“唉,提起这事……”白夫人佯装失意忧愁,病弱的面上一片难过,苦笑。
“说起来也不怕公子笑话,我这女儿命苦,出嫁当天便守了寡,她又倔,要为那素未谋面的夫君守节三年,结果那府中上下都不领情,将我这女儿好生虐待,仅仅两年,憔悴成这番模样……”
陆遂听着白夫人的话,特意看了看女子细瘦的下巴与脖颈,只一眼,便知礼地扭过头:“本以为京中人皆铄懿渊积,不成想那高墙之下竟也全是败德辱行之事,倒是让人失望。”
耳边男子嗓音温雅悦耳,慢条斯理,胸怀锦绣,口吐珠玑。
白涟漓看着碗里的素菜丸子,不由得回忆起,曾经不值一提的时光里,她还是盲眼琴女。
和陆遂最为和谐的一段时光,是陆遂答应上交国权之后。
天高云淡,她坐在秋千上晒太阳,陆遂趴在案桌上描摹字帖,抱怨字太难写。
“铄懿渊积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笔画?啊——好想撕掉!”
少年带着小情绪的埋怨逐渐模糊,随之清晰的是耳边男子与母亲的交谈。
“令爱这样优秀,千娇万贵,分明是夫家有眼无珠。”
陆遂略带笑意的凤眸中蕴含着款款风度,恰好将五官中锋利的艳丽中和融化,作态疏离矜持,似乎只是在单纯地称赞。
白涟漓推了推母亲胳膊,低声道:“娘,说这些做什么?”
院子里有将军府的侍卫,白夫人隐忍着没骂出口,眼里的愤慨却没少一分。
和一个外人说这些确实不妥,白秀河咳嗽一声,不敢和妻子说硬话:“好了,吃饭呢,不提那些倒胃口的人。”
…
事后,陆遂去找了住持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小和尚。
听到他的描述,小和尚不确定道:“居士说的,难不成是将军府老夫人吗?”
陆遂面露愕然:“老夫人?应该不是,那女子还很年幼。”
“对呀,将军府的老夫人才不过二九年华。”
小和尚说完后,目光飘忽,朝周围观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交谈的两人,便上前一步,凑近陆遂,挡着嘴小声问道:“将军府可乱呦,公子很好奇么?”
陆遂挑眉:“有多乱?”
“一女侍父子……”
“慧德!”
“诶,住持……”
还不等陆遂多问什么,住持像鬼一样出现在亭廊拐角处,很明显听到了慧德小和尚的话,表情严厉异常。
慧德被瞪了一眼,灰溜溜地垂着头,罚扫山门去了。
住持看着站在檐角下红衣散发的陆遂,走过去,见他眉上都蒙了一层山中云雾,清明的眼睛望着后山的漫漫粉红,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将军府?”住持缓慢道。
陆遂眸中映桃花,风轻云淡一笑:“昨夜不是有个孩子落水么?”
住持一想,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听明清说是被一位红衣公子救了。”
住持看着陆遂身上单调朴素的红裳,恍然惊讶:“难不成是……”
“是我。”陆遂温吞一笑,双手合十对住持一拜,垂首敛眸,完全没有老李给住持的信中说的那样乖张暴虐不受拘束。
这让住持一直以来不喜的心平息下去,笑容都没那么虚假了:“公子心有大善,前途无量。”
两年前出阁的将军府老夫人……
陆遂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与这种人物有过交集。
沈佩兰将自己杀死后的五年里,他一直在派人打探,旬阳世子的存在早就被遗忘了。没有人会一直在意一个死人。
既然没有威胁,就没必要在意了吧。
一抹洁白丝带攀附在如玉指尖,娇娇弱弱,缠绵悱恻。
梵音随青烟婉转入云,沉闷空灵的老钟声透彻云霄,洗净心灵。
陆遂轻轻在丝带上落下一吻,雨丝飘摇,垂坠在乌黑睫毛上颤颤欲落。
无甚情态的黑眸里,朦朦胧胧皆是思念。
贪嗔痴念妄死生。
站在不远处的住持无意望去,望见男子立于雾霭中,虔诚而悲苦的模样,轻飘飘叹了口气。
若是悲痛,若是悔过,若是憎恶,若是狷狂,都好过这种虚伪的无欲无求。
那孩子,已然入魇。
住持在信中便知晓了陆遂的前尘往事,不由感叹世事弄人,生死有命。
世子作恶多端,却次次绝地逢生。
世子妃躬身笃行,劝恶从良,反受天罚。
往事已去,再追究也没个道理。
住持朝天一拜,为那素未谋面、挑战天命的女子悼了声哀,独步离去。
(https://www.piautian55.net/book/4279435/14018610.html)
1秒记住飘天文学网:www.piautian55.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piautian55.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