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 这个杀手有点穷(十四)
第 252 章 这个杀手有点穷(十四)
经过那么一闹,顾瑾初父母终于妥协。
涟漓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的男子,总觉得这一幕那么熟悉。
昏迷中的昏迷?
六年……太长了。
没有意志力的人,真的很容易迷失在梦境中。涟漓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看着反派那张轮廓趋于成熟的脸,幽幽叹气。
外伤对苏御来说并不重,他很快就醒了。幽幽的熏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苏御盯着头顶的粉色蝉翼薄纱看了几秒,侧头看向趴在床边累得睡过去的少女。单单一个侍卫,哪里能有这种待遇。苏御刚想起身,便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她抓在手里握着。
只这么一个轻轻的动作,便将她惊醒。可谓这丫头睡得多轻。
他禁不住地想叫了声‘阿芷’,在话语脱口而出时又连忙改口:“小姐。”
少女抿唇,看着他,发髻微乱,明显一直守在床边。
“对不起。”
“小姐……”
他连阿芷都不叫了。她苦笑:“阿御哥哥,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不是的。”苏御心里乱糟糟的,不知缘由的酸涩缠绕心头。
他微微撑起上身,身上刺痛的伤口也没让他皱眉,这会他才看到,她是跪坐在床边的,表情猛然惊慌:“你先起来再说。”她不动,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阿御哥哥,他们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是要离开还是留下?”
听到她的话,苏御承认自己犹豫了。
“我……”
随着他的沉默,涟漓缓缓起身,脸上的欣喜逐渐消失,十指逐渐松开,苏御动了动指尖,最终任由自己的手落在褥上。
苏御看着自己那只手,神情中带上些许黯淡。
那一刻,被灰烬包裹的心脏愈发死气沉沉。
药膏被塞到了他手里。
“我为我父亲做过的事情对你道歉……你果然还是会和别人一样吧,因为害怕我父母而不敢和我亲近。”
苏御看着手里的药膏,目光被深邃的暗光覆盖。他无声地吸了口凉气,让自己在温暖熏香中浑浊的脑子清醒几分:
“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
她好像很惊喜,苏御微愣的抬头看向女孩,只见她一脸‘我早就知道你舍不得’的傲娇表情。
“嗯。”他那温柔的笑容中,带上了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真实。
苏御不禁一笑,笑着笑着心中又一滞,遍体生寒。
“阿御哥哥……”
苏御无声中撇下嘴角,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后文。
只见女孩仿佛鼓起勇气般走上前来,看着他冷峻的眉眼,攀着那宽阔的肩膀附上了上去。苏御看着越来越近的唇,心口猛地一热,差点不想从这个缱绻悱恻的环境回到现实。
最终他还是侧头躲开了。
不敢去看怀里少女眼中的愣怔、尴尬和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幕了——朱砂明艳,水眸潋滟,环佩玎珰,肤滑唇嫩,她全然流露予自己的那一腔情意,浓郁温热。
后来再是一年,顾瑾初美名在外,慕名来府里提亲的公子一个接着一个。
顾纶地位被当今四皇子撼动,但始终不忍心将女儿当成政治联姻的棋子,拒绝了一个接一个的权势。他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英气体贴的苏御,终于还是对女儿妥了协。
吴慕凝打量着女儿身后的侍卫,高大修长、容貌俊秀,一举一动都是对女儿的温柔,满意地点头。
“我们不求你多有权有势,我们家不缺那些,只要你对阿芷好就行了。”
苏御点头,心中却满是讽刺。
顾纶轻咳一声:“阿芷,我和你娘亲打算在你的及笄礼上宣布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怎样?”
“好!”
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个月后,太子下药毒杀皇帝,皇贵妃活葬,四皇子北千俞登基,何家四女为皇后,新皇刚上位便斩杀贪污臣子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行,可偏偏没有证据。所以,哪怕顾纶实力不如从前却稳坐宰相之位。那身居闺中的顾家大小姐安居一隅,顾纶刻意封锁所有消息,只想女儿快快乐乐的长大。
酒楼中,一身便服的何初雪和北千俞并排而坐,苏御则一脸沉默地坐在他们对面。“苏御,这是扳倒顾纶的关键步骤,全靠你了,一定不能失败。”
他闻言,淡淡地扫了一眼北千俞,指尖捏住了垂到胸前的白色发带,指尖描摹着上面的凹凸花纹。
随即,苏御喉结动了动,张口想说‘我知道了’,但意外哑声没发出声音,最终在北千俞信任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桌下的手用力攥起,些许时日未打理的指甲长长了,刺的手心生疼……手、心生疼。
何初雪只当他是即将报仇成功有些恍然,起身拍了拍苏御的肩,轻松地笑着:“放轻松,很快就结束了。”
苏御嗓子中溢出一声清淡的几乎听不见的‘嗯’。
他回到顾府时,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置身之外的苏御眸光颤抖茫然。他到底该不该如此……
低头看着手心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呼吸微微急促。
他到底该不该手染无数鲜血……成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黝黑的眼底再次燃起血红的火焰,火焰逐渐吞噬了相拥的男女。
他在犹豫什么?顾纶不无辜,吴慕凝也不无辜。顾瑾初毫不知情又如何?将军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不该白白死去。
全都该死。
骤然,他被黑暗情绪侵蚀了理智,笑得阴冷怨恨。
这模样,并不像苏御。
涟漓灵魂深处突然刺痛,脸上的谈笑瞬间停滞了一刻,缓缓转头看向走近的反派。他依旧笑得那么温柔虚假,眸底有点点红色火光。
“阿御哥哥?”敏锐的女孩察觉到了他不正常的情绪。涟漓心里警铃大作,表面却全然信任地扑进他怀里。
苏御抱住她,捏了捏她滑嫩的脸,笑道:“多大了还这般好动。”
顾纶和妻子对视一眼。
“女儿,过几天给你们举办婚礼好不好?”
“诶?可是我还没及笄哎。”涟漓抱着男子胳膊,疑惑地说。
“不差那么几天啦。”吴慕凝笑道,笑容中有些深意。
当晚,苏御被带到书房。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顾纶绕过书桌拍了拍他的肩,沉重极了。“我不是个好人,我也不后悔,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也出事,你们结婚后,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是。”苏御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苏御走出书房,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夜幕,空气中都是风雨欲来的潮气。
你不后悔吗?
我会让你后悔的。
一月后,宾客满座。
涟漓跨过火盆,走向一身红衣的男子。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火红色,却让苏御满身寒意。
拜天地时,她低声问:“阿御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苏御猛然惊醒一般,看着弯腰比自己低一头的女孩,回答:“没有。”
“说谎。”她的声音在证婚人‘夫妻对拜’的话里显得细弱。
苏御犹豫了一下,才准备弯腰。
她看到了他的犹豫,低笑出声,有些忍不住的消极情绪。
就在这时候,无数禁卫军涌入堂中,将宾客全都赶走。
顾纶沉着起身,看着禁卫军首领,淡笑着:“您这是何意?”
禁卫军首领完全不看他,对着苏御抱了抱拳。
苏御抬了抬下巴,红色衣袍映衬下,黑眸是两点墨汁,冷酷漠然。
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后面的场景已经无法称之为混乱,在确凿的证据下,顾纶因掩护妻儿撤退,被苏御一箭穿心,吴慕凝也万箭穿身而死,顾府侍卫死得死逃得逃。
一身嫁衣的少女早就扯下盖头,颓然立在爹娘身边,逃也不逃。眼看着一个个保护自己的人倒下,只觉得满目红色刺痛无比。
她仅仅是看着苏御,看着那个红衣如火的英气少年,红妆淡抹的小脸煞白,嫁裙上的鸾鸟在泣血哀鸣。
他骗了她。
在她满心欢喜的日子里,亲手浇灭了她的灵魂。
苏御握紧了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表情没有一丝起伏。
她一动不动,抬头盯着他寒冰似的双眸,笑得难看凄惨。
“阿御……哥哥。”他举起剑。
“你骗我啊……”她轻轻说着,没有质问,没有怨恨,红妆美得惊人,朱砂亮红,多增柔媚。
嗯,苏御骗她偷出证据,然后报了仇。
“你怎么忍心拿剑指着我?”泪珠从眼角滑落,女孩抬手攥住了剑刃,任由血液顺着胳膊流进衣服。
倏地,苏御手一颤,想抽回剑,又不敢用力,生怕割断了她那纤细的手指。
“你……”
涟漓上前拥抱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长剑刺透胸口。
她那么怕疼的人,此时笑得娇美不落一滴泪,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
“阿御哥哥心跳真快呀……”苏御动作一僵,不经大脑思考,慌张地拔出了剑,却在看到更加汹涌流出的血液后更加失措。
城墙失守,恐慌倾巢而出。
“我知道,你叫苏御,苏将军之子,是我爹爹杀死了你的家人,他杀了好多好多人,我其实都知道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我爹爹呀。”她轻轻地说着,话尾如轻叹般。
苏御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被梦魇影响后满眼的血色也褪下不少。
他在梦境里并不是杀手,在涟漓身边六年从未杀过一人,看着如人间惨境般的礼堂,似乎有些回不过神。
涟漓扯了扯那被染上血的发带,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又顿然支撑不住身体,缓缓滑下。
苏御随着她半跪在地,抱住了滑落的女孩,看着她眼滑落的一滴泪,那些说服自己的理由全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不想她死,一直都不想。
涟漓虚弱的勾唇,瞥开眼不再看他,寻到他的手,十指相扣,笑得美极了:“报完仇了,你真的开心吗?”
“那么,以后,请干干净净的活下去吧……还有……”她不甘心地咬破了唇,指甲用力在他手上划破了层皮,眼里满是难耐的悲戚,苦痛质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我好难过呀苏御哥哥……一边是爹娘一边是你满府性命,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只有死掉……”
苏御看着她迅速灰暗失神的杏眸,无力地双膝跪地,眼瞳颤动。
忽而,包括苏御在内的一切都停滞了。
涟漓灵魂被挤出身体,看着逐渐扭曲破碎的场景被白光吞噬,胸口一痛,嘴角流出一道血液。
被击溃的梦魇终于察觉到外来者,在消散之前用力给了她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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